杰森担忧地望过来，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里德明白他是将一切都交于自己决定了，但是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无论你选择生还是死，我都陪着你。
他垂下眼帘，心想：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杰森握紧他的那只手背上有一道浅色的伤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新肉经年累月已经快和原来的肌肤融为一体了，他不适时地想到：如果能结束这一切，找到那块石头的话，我想买个戒指给杰森戴上。
那就......走吧。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第82章
午夜的伦敦说实话也没比哥谭多出点什么东西, 只是空气并没那般潮湿冰冷，路边的小酒吧蒙上薄雾的透明玻璃里投出暖色的光晕，天空看上去更加空旷了些, 能清楚地望见那轮圆月和拥簇着的繁星。
他们坐在韦伯那辆黑色跑车之中，从宽阔的道路上疾驰而过。猫咪没有被一起带来, 他们拜托给了格蕾暂管, 反正猫咪好像也挺亲近人家的。
韦伯在去的一路上都在和里德说关于灵墓阿尔比昂的注意事项, 他前一段时间由于冠位决议的原因也下去了一趟，所以比起里德，他对那个地方更加了解一些, 也是因为见识过了阿尔比昂底下的情况, 他现在对里德那样称得上命悬一线的身体也是异常的担忧了。
车子横穿过市区，繁华的灯红酒绿与世俗喧嚣一点点离他们远去, 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前面是一条河流, 一眼看过去能看到粼粼水波和月光的倒影在其中流动。韦伯打着方向盘，车子擦着河边的小路转弯, 拐进了一条小道，两侧的松柏树生的高大, 几乎挡住了来自天空的一切光源，前方也是黑黢黢的一片，路面是崎岖的, 偶尔有小小的晃动感。
里德和杰森都坐在后座上，杰森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但是手机屏幕的光只会亮一会儿, 他很快又按灭了，注意到里德的视线时，杰森偏过头来, 安抚性地问他：在紧张？
说不紧张当然是骗人的，这可是关乎他生命的事情。里德点了点头，然后还是觉得不安地问他：你确定要和我一起下去吗？
当然，杰森扬起了眉，你别小看我，我可是在大种姓的手下训练过的，对魔法多少有点了解，不会拖你后腿的，而且只有你去我也是会很担心的。
青年无辜地望过来时，眼神干净又柔和，拒绝的话被他的眼神堵在了喉咙之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里德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过了几秒后才闷闷地说，那说好了，如果碰到什么事情......你要先跑。
不会的，杰森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不会的，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的。
杰森的身体往他这边贴过来，暖烘烘地握住他的手。吸血鬼的嗅觉和普通人有非常大的区别，就像人类对于散发着好闻香气的食物更容易拥有食欲，他也能够敏锐地捕捉到许多普通人类感受不到的分子成分，那些残余在肌肤表皮上的血液就像是香水的余香一般慢慢地侵蚀了他的周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气味对于里德来说都是不尽相同的，所以当独属于杰森的温暖气味干燥而温和地拥过来时，他感受到了大脑的放松，身体肌肉仿佛有记忆一般，回忆起了前不久两个人懒在家里时的慵懒。
哎，好想抱着杰森睡觉啊。里德心想。
车子最终开过了一片花田，冬季没有多少花朵盛开着，看过去就是一片矮树丛。隐藏在花田后面的则是寂静的墓地，延伸出去好大一片的空间。
他们在那儿下了车，借着车子的车前灯才勉强能看清周围，夜风有点冷，虽然韦伯借了衣服给里德，但是他还是感到非常的冷，似乎自从贤者之石的运转越来越微弱之后，他的身体状态也就愈来愈差，既怕冷也没多少力气，杰森握着他的手半天都没捂热一点，反而把自己的手心搞得也变得冷冰冰了。
裂缝就是在这里吗？里德眯起了眼睛，注意到眼前的墓地上都是些无名碑，看起来像是好心人找来大石头刻上字的，并不像私立墓园那样整洁干净，而是一丛丛一块块随意地落在某个鼓起的土包前，石面上只刻着死亡的日期，或者说这个坟墓建立的日期，以及一段非常简短的介绍。几束快要蔫掉的花朵被放在墓堆前，枯卷的花瓣随着风吹摇摇欲坠。
他说的位置就是这边。韦伯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抽完了一根雪茄，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雪茄的需求量也变得多了起来，尤其是这两天，雪茄根本停不下来，抽了一支又一支，满身都是烟味，看着颓废又暴躁，学生见到他时都忍不住退后了几步，好像一下就苍老了好几岁。
都是里德的错。埃尔梅罗二世抽了最后一口雪茄在心底愤恨地想到。
你们来了啊。老人沧桑嘶哑的声音像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一般，幽幽从一颗老树后面传过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杰森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手机。
但韦伯毕竟是最靠谱的成年人，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将雪茄按灭，对缓缓从另一边树下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的老人说：洛尔科斯特先生，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已经决定好了？老人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准确地落在了里德的身上，似乎清楚地看出了想要进到灵墓之中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身材矮小，差不多才一米六几，看他们几个人的时候都得抬起头，走路的模样是一瘸一拐的，带着点机械的咔哒声响，直到老人走到跟前的时候里德才意识到，对方的左腿是义肢。
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麻烦您带我进灵墓阿尔比昂。里德对他说。
老人驻足仔细地盯着里德看了看，老人的眼瞳是灰色的，虽然年纪很大了，但是眼神却依然很锐利，像是鹰隼一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好，跟我来。
他们穿行在墓地之中，杰森看不大清，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路时，有时也抬起手来看看墓碑上到底刻了什么字。
老人瞥了他们一眼，轻声说：这里躺着的人都是死在底下的人，被名利和金钱吸引去阿尔比昂的人数不胜数，但死掉的也有一大堆......所以我们这些能力出入的人在出来的时候，能带上几具还没有成为养分的身体就会带几具上来，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躺在这里总比在那个玩意儿的骸骨里面要舒坦些。
虽然老人这么说，但实际上能从阿尔比昂里面出来的人真的很少很少，秘骸解剖局掌握着最多的资源也控制着许多研究人员，他们进到了灵墓之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从那里面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阿尔比昂的第一层玛吉斯菲亚被称作为采掘都市，他们已经在那儿建立了一座不亚于地面上的城市。
可是当他们悄声走过那些墓堆，粗略一估算这里的坟冢少说也有三四百个了，那都是不愿同胞的血肉之躯被怪物吞噬的人们所拯救出来的。、
魔术师也不尽都是些自私的家伙。
当风开始吹动时，坟堆边上的枯树枝就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如同在奏响某种挽歌一般，带着土堆之下亡灵的声音为他们送行。
你们可要做好了下去之后就可能再也上不来的觉悟。走到一处空旷的草坪前时，老人停下来对他们说。
里德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就被杰森握住了，青年无所畏惧地直直望过去，他沉声说，既像是在对里德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
他们总是在面对死亡，见证过那么多的死亡，却从来没有畏惧过那些东西，即便是杰森曾经濒死的时候，他想到的也不是：如果他没有成为罗宾就好了，如果他没有遇到小丑就好了。他当时想的是，布鲁斯会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难过呢？他们好像不能一起去看那场约定好的电影了。
他们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他们畏惧的是孤独。
老人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终于还是笑了一下，下去吧，缝隙就在这里，这边的缝隙非常稳定，基本上一个星期里面有三天是绝对会出现的，剩下的时间要看运气，不过你们的运气很好，它已经连着出现四天了，没想到今天也还在.......希望这份运气能一直跟着你们。
老人说完就往另一侧走了，他并不会带里德他们进到阿尔比昂之中，带他们找到缝隙的位置就是他的职责。他已经很老了，自从装上义肢之后就很难跑得动，谁也不知道如果他进去了是不是还能再出来。
里德率先踏了进去，前方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帷幔笼罩着一样，周围的空气晃动了一下，他像是被吞噬了一般，消失在了韦伯和杰森的眼前。
杰森跟着要进去，韦伯拦了他一下，长发的男人已经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他这两天不眠不休地查资料，眼睛下面堆积起疲惫的皱纹，韦伯皱着眉说：你要想清楚了，里德要去的地方是阿尔比昂的最底层，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到达那个地方，因为他的血液里有吸血鬼的基因，我才想让他冒险试一下，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很有可能会在里面撑不住的。
杰森顿了顿，接着平静地问韦伯，你去过宇宙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其他的星球存在，拥有生命体的星球也数不胜数。
韦伯愣了一下，听见眼前年轻的男孩继续说道，我去过宇宙的边缘，见到过这个世界最遥远最坚固的壁垒，也拯救过那些濒临爆炸和毁灭的星球，甚至，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连那些我都撑下来了，没有理由在我所爱之人遇到困境的时候，我撑不住。
杰森转身就踏进了那片草坪之中，一眨眼的时间就不见了。
........韦伯牙酸地咂了一下嘴，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
有对象了不起啊！
他这么想着也走了进去。
第83章
里德还是第一次走进灵墓阿尔比昂之中, 虽然曾经久闻大名，也想过要不跑进来探探险，但最终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耽搁了。
从缝隙走过去的时候只能感觉到一股不算沉重的压力从周围挤压着身体, 没过几秒钟他就从地面上走到了灵墓阿尔比昂之中。这里才是第一层采掘都市玛吉斯菲亚。他站在某个无人的荒僻角落，空气中真以太的浓度明显要比外面高多了, 呼吸间那些蕴含着浓烈魔力的空气挤进他的身体之中, 刺激着微弱的魔术回路。
如果没有白天梅尔文给他重新调理了一遍魔术回路, 他现在或许撑不了多久了，浓烈的魔力团正在试图让他体内那堆破烂不堪的魔术回路们复苏，一股猛烈的刺痛随着呼吸狠狠地扎了进来。
呜、呃......吸血鬼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他捏紧胸口的衣服, 弓着背低低地喘气，开始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将频率调低, 尽量不让魔力过于快速地涌进身体里。
梅尔文说撑五个小时，那可真是太高看他了。里德用力咬了下舌尖, 铁锈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蔓延开来，他打起精神, 重新站直了身体，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灵墓内的环境并没有他料想中的那样，全是属于地底的昏暗, 反而要比外面的黑夜还亮堂一些，顶部的苍穹往远方延伸出去，看不清到底有多么的辽阔, 穹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光点坠落下来，几乎能够照亮周围所有的一切。里德低下头用鞋尖剐蹭了一下地面, 不是平常所见到的泥土地，而是一种更为坚硬而苍白的物质，上面带有繁复的起伏花纹，如同鳞片一般，密密地排列着。
这是龙的骸骨啊。里德心想，人类世界最后的幻想种，它的死亡彻底宣告了神代的落幕。
迄今为止，魔术师们探寻灵墓应该已经有了好几千年，在第一层中早已建起了能够居住的都市，但是他们走出来的缝隙所存在的位置并没有存在于那片都市之中，而是位于与采掘都市相差了一段距离的旷野上，能望见遥远的地方熟悉的英式建筑圆顶角楼。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是杰森的，青年的手搭在腰间的大种姓之剑上，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的警惕。带有魔力的空气对于他来说只是肺部稍微有了一点麻痹感，而他身体里本来就没有魔术回路，所以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最后走进来的是韦伯，年长的魔术师回头看了眼没有实体的缝隙，然后低声对另外两人说道：我们得在天亮前回去。
伦敦已经入了冬，太阳升起的时间差不多是早晨的八点不到，杰森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午夜的一点多一些，六个小时？
韦伯点了点头，往里德那个方向看过去，吸血鬼的脸颊看起来更苍白了，肌肤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仿佛一碰就要碎开，韦伯皱了一下眉，说道：那是我们最极限的时间了，在哪儿之前必须离开这里，不然等到缝隙关闭，我们就很难出去了。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地方方正正的白纸摊开来，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也不知道韦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参差不齐的锯齿状，白纸上也只是用黑色水笔粗略地画了个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路线。
这是地图？杰森凑近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一张幼儿园小朋友抓着笔随意乱涂出来的藏宝图，他疑惑地问道：认真的？谁给你的，你不会被骗了吧？
......韦伯抓着纸的手一抖，这是我根据上回去第三层的路线记下来的......
......oh，ok，杰森缓慢地应了声，那、你看懂这玩意儿就最好了。
......韦伯不知为什么，碰上杰森时，他总有种在给自己那些学生讲课的感觉，不知不觉火气就会冒出来，还是里德眼疾手快，在埃尔梅罗二世老师把怒气值攒满之前，先将杰森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在杰森身上套了一个【强化】的魔术。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去赶路，为了节省时间，【强化】魔术是最为方便的了。
那就拜托你了，韦伯。已经磨练出了怎样在韦伯的怒火下求生的吸血鬼乖巧地说。
埃尔梅罗二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手绘的简陋地图一收，率先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这边，注意不要和这里的人起冲突。
【强化】的魔术能够让人体的速度比平时高出十来倍，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正在乘风而飞一般。
这片大地上的咒体格外的多，有一些变异的或者地面上已经找不到了的，他们在穿梭的途中有时也会遇上几只。但是大多数的咒体反应都不算快，所以里德他们也终于体验了一把类似于闪电侠跑过普通市民时的那种极速感。
这么一说的话，当时闪电侠跑到伦敦来，不小心遇上了一个神代时期所遗留下来的诅咒，会不会有可能是对方没注意，跑进了阿尔比昂之中？这样就能说明为什么他会沾上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