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市长,我、我们这是为了建设开发,是为了发展这一带……你看,政策也是鼓励我们积极参与买地的呢……”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大冬天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吴副市长笑了笑,微胖的脸上看不出异样,伸手拍了拍周总的肩膀。
然后,他慢悠悠地蹲下身,从地上捡起邱明泉摔下的那份文件和合同。
“下面的同志想做事,你们企业走在前面,是好事嘛。”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庄周总,“这些东西,我会带上去的,给市里所有的领导们都看看。”
然后,他向着向元涛点点头:“向局,要不明天一早,我们俩就去市长办公室一趟,一起汇报一下?”
向元涛冷冷一笑:“好啊,事无巨细地汇报一下,一定一个字都不漏掉。”
……望着吴副市长和向元涛头也不回走出去的背影,周总忽然身子一软,差点瘫在了地上。
完了,彻底完了!
张所长在一边哭丧着脸,惊恐万分地凑了过来:“周总,您看这可怎么办,可得帮帮我!……向局回去,能活活撕了我啊!”
周总自己都在浑身发颤,闻言咬牙切齿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胡乱说话,怎么会搞成这样!……”
望着欢腾一片的大院,邱明泉斜倚在家门口,嘴角噙笑。
记忆里,前世的这些邻居们,无论是那时依旧恶声恶气的王婶,还是对他家照顾有加的刘琴花一家,在几个月后,都在王大全一群恶霸的强逼下,惶惶然地贱卖了自己的房子。
没几年后,王大全名下就有了一个房产公司,在普东新区的开发中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富豪,至于他背后的房产公司的这些人,是怎么样分配利益的,没人知道。
现在,这些小丑依然像上一世一样跳了出来,可惜一切已经改变了轨迹,所有的事,再也没有依照前世那样发展。
他们的房子,保住了。这些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邻居们,无论是互相偷点煤球,还是送点吃的,大家的命运,都真正地改变了啊!
以后等普东新区真正开始宣布开发时,那将是一场浩大的全面棋局,他们就算再出售房子,也必将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合理的价格。
经济发展带来的红利,他们这些最底层的老百姓们,也终究能分到一点,这原本就是国家的本意啊!……
接下来,距离这一年的春节,就只有七八天了。
邱明泉没有闲着,按照已经探明的路线,再次悄悄地跑了三趟合淝市,每次来回需要两天多时间,经过这么一共四次的来回,他手里的现金已经悄然膨胀到了三千五百多元。
“还是不行,本金还是太少了。”封睿苦恼地念叨着。
“可以了,这样跑下去,到了一年后,差不多能挣到好几万元。”邱明泉乐呵呵的,还要怎样呢,几万元甚至可以在比较偏远的市区买套小小的房子了!
“不行,你容我想想。”封睿咬牙切齿。
1988年的春节,终于到了。
邱明泉跟着刘琴花一起,故意瞒着爷爷奶奶,在除夕前一天,正正经经地跑了一趟市集。
仅仅是在几年前,很多东西还要凭票供应,可是现在,除了粮油还需要粮票外,很多别的东西已经可以随意买到了。
肥美的牛肉、半条硕大的羊腿、灌好的四分肥六分瘦的香肠、两条现杀现剖的大头鲢鱼,还有摊位上做好的大肉圆子……雪白的大米、整整一大袋上好的精白面粉、一大桶鲜榨的菜籽油。
这么多东西两个人根本拿不动,还特意找了辆小推车,才一次性地拉回了家。
雪花已经连续而细密地飘了好几天,这些肉类晾在屋檐下,很快就冻得硬邦邦的,就算没有冰箱,也完全不是问题。
“哎,你发现没?现在的冬天,比我们回来那时候冷。”邱明泉踩在小板凳上,一边在屋檐下费力地挂着香肠,一边和封睿在心里聊天。
“还真是温室效应,这一比较,就感觉出来了。”封睿难得没有嫌弃他大惊小怪,和他一起望着大院里一片雪白,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院子里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有些厂子已经提前一两天放了春节假,各家各户都已经采买好了年货,大院里一片喜气洋洋。
“明泉啊,你爷爷奶奶呢?怎么就你自己啊?”一个邻居在自家屋檐下烧炉子,正在明旺旺的火上摊着蛋皮,打算做蛋饺。
邱明泉笑着回应:“他们说去买点年货,马上就回来。”
“还买什么年货啊,你家买的还不够?”
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羡慕,瞧瞧一向穷困的邱家,老的老,小的小,往年都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过年也吃不上什么好的。可是你看看今年?
这屋前屋后堆的,全是大鱼大肉的好东西,看着就叫人眼馋不已!
刘琴花推开房门,笑呵呵地端过来一盘炸好的藕盒,里面夹着厚厚的肉馅:“来,明泉啊,这藕盒新出锅的,你回去叫你奶奶在锅上一热,就成了!除夕年夜饭也添道菜。”
她对面的门也开了,王婶不甘人后地也跳了出来,捧着一个大盘子,不由分说地跑过来,放在了邱明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