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秋弥时,总要将虎豹留到最后,赶到山林中去,再请当朝皇帝出马,以显圣威,恒光帝本不在乎这些,但见众人踊跃,便起身道:“诸位王爷,咱们一起去见见这貘兽。”
宋婴却道:“陛下可要换上戎装?”
卫明晅因未打猎,在帐中着的是常服,若要打猎只怕会有闪失。
卫明晅笑道:“宋卿亲自看过,难道还不放心?”
宋婴已派人去拿卫明晅的戎装、护甲,沉声道:“为陛下安危,再小心也不为过。”
卫明晅挥手道:“好,就依你。”他是个最让人省心的皇帝,从来都是最好安排的,凡事按着规矩来,从未行过什么任性逾矩之事。
草原之上从未听过竟有貘兽,宋婴总觉事情透着古怪,但卫明晅来了兴致,却也不便阻拦,他重新调整了攻防,力求万无一失。
不一时,恒光帝便换上了戎装,着护甲,系蹀躞带,戴上战盔,飞身上马,往深林中驰去,宋婴等人紧随其后。
貘兽已被撵到了深林中一处洞穴去,数千人围在洞口,呼喊声震天,这野兽受了惊吓,弓着身子向里蹿,无奈洞穴太浅,它蹭了一身泥土,头上甚至撞破了血,也未能再进半分。
鲁宗王哈哈笑道:“这是个蠢货,原来貘兽生的是这副模样。”
恒光帝道:“朕也从未见过此物。” 貘兽身形巨大,看着像是熊,但身上毛色黑白相杂,两眼乌黑,确实有几分憨态。
宋婴递上金弓和扳指,亲自在恒光帝身后护卫。
卫明晅接了弓箭,策马向前,他神色笃定,双眼冷厉,瞬间便如同换了个人,他搭起弓来,眯了眼睛,并无半分迟疑,那弓箭已如流星般疾飞而去。
嘭的一声,这一箭正中貘兽左目,只听那野兽大吼一声,栽倒在地,众人尚未欢呼,恒光帝再次搭箭,啪的一声,这一箭却是射中了右目。
鲁宗王击掌赞叹,道:“陛下好箭法。”
卫明晅的箭法自然不算是一等一的,但他是国君,弓马骑射能有如此造诣已算不错,鲁宗王近几日见他始终不曾下场,只当他是个文弱之人,不想他马上功夫亦算得上是娴熟至极。
余人更是大声欢呼,但见那貘兽挣扎了几下,便自不动了。
恒光帝跃下马来,将弓箭递还给宋婴,径自走上前去。
尚未到的洞前,忽听嚎声大作,那貘兽竟突的飞扑出来,其势凌厉,堪比虎豹,浑然不似受伤的模样。挡在卫明晅身前的两人瞬间便被拍飞了出去。
众人大惊,宋婴冷汗直落,立时扑了上去,却见一个黄影自他身旁闪过,竟有人去的比他还快,只见那身影扑倒了卫明晅,将他护在了怀中。
宋婴深吸一口气,退了半步,待要举箭再射时,那貘兽紧随卫明晅而至,众人投鼠忌器,连声疾呼,却是谁也不敢放箭。
只见貘兽一掌扑下,那黄影抱着卫明晅一个翻转,貘兽的爪子已落在了黄影肩背上,刺啦一声撕裂了衣衫,但两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已跃出了丈远。
宋婴得了空子,一箭射出,砰的一声,长箭已射入那貘兽前胸,但这野兽竟似不知痛楚,仍往前扑去,宋婴又是一箭射出,高呼道:“射它头颅。”
御前侍卫和禁军们如梦初醒,纷纷搭弓射箭,那貘兽顿时被射成了筛子,浑身是血,竟然仍不倒地。
那黄影正是贺兰松,他得了喘息之机,抱着卫明晅一个起落跃的远些,待要起身时,忽觉胸口一痛,竟被乱箭射中了。
卫明晅大惊,骇然呼道:“住手。”
黄易捷几人立时醒悟,纷纷拦在前头,当此之际,若有人趁机犯上作乱,那可真是塌天之祸。
众人立时停手,卫明晅低头看时,却见贺兰松胸口中箭,鲜血洇满了侍卫服,已然昏晕在地,毫无知觉,他有如雷震,心惊之下脑中反而清明起来,反手将贺兰松带到身后,又自蹀躞带中顺出火枪,双手托举,啪的一声击中了貘兽头部。
火枪之力威猛,貘兽立时向后跌倒,卫明晅趁势抱着贺兰松坐起,宋婴抢上前去,将他二人护在身后,立时便有御前侍卫抬着两人离开,神机营上前,举起火枪,砰砰数声响,那貘兽直被打进了山洞,这次却是死的透了,再没了气息。
“叫太医院使来。”卫明晅语声震颤,试着探了探贺兰松鼻息,却因手上哆嗦,几次都没触到,贺兰靖上前抱过儿子,道:“陛下,安抚诸王要紧,把他交给我吧。”
卫明晅终于探得了气息,脚下一个趔趄,竟然险些没站稳,他长吁了口气,将贺兰松小心放到贺兰靖手上,沉声道:“务必保他性命。”
贺兰靖眼圈通红,当即道:“谢皇上。”
卫明晅迈开步子,推开宋婴,先问道:“肖氏兄弟呢?”
肖氏兄弟正是适才拦在卫明晅身前的御前侍卫,被貘兽拍到石壁上后脑浆迸裂,早已没了气息,有人上前禀道:“回皇上,肖氏兄弟为国殉身了。”
卫明晅面色沉重,道:“厚葬,封赏家人。是谁射的乱箭?”
神机营中跃出一人,跪在当地磕头,“是臣。”
跪在当地的正是黄岩许,卫明晅神色不变,挥手道:“宋婴,收押。”
宋婴黑着脸,吩咐手下人去把黄岩许锁了,黄易捷面上如罩寒霜,却也并未多言。
卫明晅复往山洞中看了看,向里一指,“黄大人,这貘兽有古怪,你会同刑部、大理寺给朕审个清楚。”
黄易捷领旨道:“是,臣遵旨。”
卫明晅回身,向着袖手旁观的诸藩王道:“各位王爷,已近日暮,咱们便回帐前去,该当论功行赏。”
鲁宗王咳了两声,他本存了隔岸观火的心思,反正有大批禁军在,绝对出不了什么差池,看看笑话也是好的,不想卫明晅临危不惧,竟然亲手击毙了貘兽,反而在众人面前长了威望,当即道:“皇上,您受惊了,还是先回帐中歇息。”
卫明晅护甲上染了鲜血,他翻身上马,笑道:“叫王爷见笑了,朕无事,请吧。”
鲁宗王既知自己儿子胜券在握,也就不再瞎客套,拱手道:“那便依圣上所言。”
詹先王袖手冷笑道:“看来鲁宗王是迫不及待了。”
鲁宗王向来和詹先王不对付,此时听他讥讽,便回道:“呵,不知詹先王猎到了几头豹子?”
卫明晅不耐烦听诸王龃龉,马鞭一挥,当先驰出,宋婴紧随其后,鲁宗王得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随后跟上。
到得帐前,卫明晅当先下马,着内监数清了猎物,果然以鲁宗王次子所获最多,詹先王仅次其后。
卫明晅先去换了衣衫,当即令人拟旨,“首吉烈骁勇善战,有乃父之风,封益安王,袭封地。”他说到此处顿了顿,鲁宗王和首吉烈早已跪下谢恩,卫明晅亲自扶起两人,笑道:“鲁宗王不必多礼,益安王请起。”语音未尽,竟大咳起来。
首吉烈吃了一惊,忙道:“谢皇上,皇上当保重圣躬才是。”
卫明晅捂着胸口,他虽然强笑,似是在强忍苦痛,他摆了摆手道:“无碍。”
首吉烈与父亲对视一眼,暗道,难不成适才恒光帝还是受了伤,
卫明晅续道:“边境不宁,托赖诸王护佑,詹先王英勇果敢,朕另封你为威武大将军,边境之事,还要多依仗王爷了。”
北境多有沧澜人作乱,卫朝历代君主不知往此处送了多少钱财粮草和兵丁,此时封了詹先王为将军,虽是个虚名,但好处却是绝少不了的,他未料到有此意外之喜,忙即上前谢恩,恨不得尽遣良将去戍边守卫。
鲁宗王脸上神色极不好看,新封的益安王更要上前理论,却被父亲皱眉拉住了,卫明晅已有疲惫之色,叹道:“若无他事,诸位请回吧。”
鲁宗王道:“是,陛下保重龙体。”
卫明晅起身道:“朕不陪了。”他转身入了账内,冯尽忠立时来宣旨,与座之人皆有封赏,众人欢呼,益安王却恨不得蹦起来,但碍于皇帝威势,到底忍住了。
鲁宗王捋须长叹,看此阵仗,只怕卫明晅来围场前已定了封赏之策,自家虽得了益安王,但益安王的属下绝非善与之辈,詹先王等人更不会干巴巴的睁眼看着,到底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事,还要早作打算才是。
当夜,诸藩王们各自起了计议之心,言道围场竟无缘无故出了貘兽,只怕有犯上作乱之徒,当回部重新整顿,以保圣躬安康。
自有卫明璜和贺兰靖出来应酬,只道恒光帝已然睡下,不能亲自相送。
诸王忙道不敢惊扰了圣驾,点清了兵马,连夜拔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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貘兽:呵呵,你以为我只是蠢萌蠢萌的熊猫吗,一拳把你拍死在墙上去。
黄岩许:你挡我视线了。
卫明晅:朕一枪崩了你。
我这里的貘兽是熊猫,嗯,据说当年皇帝和蚩尤大战,这个蠢货还是坐骑呢,很凶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