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瓷大大方方地任由妈妈打量,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并不只是因为她在后宫中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更因为方玉瓷笃定妈妈不可能猜出真相。
果然,俞静娴打量片刻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方玉瓷今天在装乖,接下来肯定有什么事情要求她。
方玉瓷在厨房里看到鲫鱼,双眼一亮,“妈,我烧一道鲫鱼汤吧!”
俞静娴怀疑地问道,“你会烧鲫鱼汤?”
方玉瓷从小到大,她一次厨房都没有让方玉瓷进过。虽然方玉瓷离家读了半年大学,但是大学宿舍里自然是不让开火的,连小电锅都算违章电器,因此女儿也不可能在大学里学会下厨。
方玉瓷自信满满地点头,“会啊。”她担心妈妈怀疑,又补充了一句,“鲫鱼汤有什么难的,我在网上看看视频就会了。”
她不仅会烧鲫鱼汤,而且还烧得非常好。皇上最喜欢鱼虾,自然方玉瓷最擅长烧的也是鱼虾,她能把鲫鱼汤烧得像牛奶一样白,同时保证鲫鱼不会在汤中碎掉,汤中不会有一丝的鱼骨鱼刺,味道更是醇厚鲜美没有丝毫腥气。
一会等她的鲫鱼汤出锅,一定会惊艳到妈妈!
然而方玉瓷拿起鲫鱼之后,却一脸为难,家里的鲫鱼还没有开膛去鳞,她在御膳房中烧过无数次鲫鱼汤,但是每一次御膳房的宫人们呈上的鲫鱼都是开好膛、去好鳞、洗刷得干干净净的,方玉瓷完全不会做这些。
她只能向身旁的妈妈求助,“妈,你先帮我把鲫鱼收拾干净,这个我不会。”
俞静娴早就猜到方玉瓷不会,闻言动作麻利地把三条小鲫鱼收拾干净放在砧板上。其实俞静娴根本不相信女儿会烧鲫鱼汤,如今按照方玉瓷的要求做而不是直接把她轰出厨房,不过是抱着“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怎么办”的想法。
果然,方玉瓷看着俞静娴收拾干净的三条小鲫鱼,又一次皱起了眉头,“妈,你帮我把油锅烧热,然后把鲫鱼两面都煎到金黄。”
为了让鲫鱼汤滋味更好,也为了保证鲫鱼炖汤的时候完整不碎,需要先把鲫鱼煎一遍。
方玉瓷知道这道工序,但也从来没有亲手做过——她可是要伺候皇上的贵妃,怎么能热锅热油地煎鱼呢?万一不小心被热油溅到手上脸上,留下疤痕怎么办?
因此每次煎鱼都是御厨代劳,方玉瓷躲得远远的,毕竟油烟也伤皮肤。
俞静娴听到女儿的话,眼中忍不住浮现出几丝笑意,她早就想到会这样了,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女儿一边说自己会烧鲫鱼汤一边哪一步都要她帮忙,还能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
方玉瓷还在一旁吩咐,“姜片也要两面煎一煎。”
“葱打成葱结,方便最后把葱捞出来。”
“烧壶开水,一会儿鱼煎好后要用开水烧汤。”
……
俞静娴终于忍不住了,把方玉瓷从厨房里推出去,“这也叫你会烧鲫鱼汤?每一步都是我做的!你从进厨房到现在,双手还没摸过厨房里的一样东西呢!”
“去去去,坐沙发上玩手机等开饭,鲫鱼汤我会烧!不用你在旁边一句句地告诉我!”
方玉瓷站在紧闭的厨房推拉门外,一脸沉思。
她在古代的鲫鱼汤,都是这样烧的啊?
所以她到底做了什么?
唔……她会在最后加调料调味。
好像除此之外,真的没什么是她做的了。
这就是她“亲手”煲汤的真相吗?为什么她在古代从来没发现不对劲???
.
午饭的餐桌上,只有方玉瓷和俞静娴两个人。爸爸方初霁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尽管正值元旦假期,但也去公司忙碌了。
尽管午饭只有两个人吃,俞静娴也一点都不敷衍,两荤两素一汤,主食也准备了两样,方玉瓷的大米饭和俞静娴的杂粮饭。
方玉瓷看着丰盛的午饭,心中又有点酸胀。她大学在本市读,基本上每隔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就会回一次家,回家的频率已经很高了。但是每次回家妈妈都恨不得把所有她爱吃的菜全都摆在餐桌上,生怕她在学校里吃不好。
俞静娴看到方玉瓷只吃饭不夹菜,就知道她在走神,放下筷子问方玉瓷,“今天你究竟怎么了?”
俞静娴可以确定方玉瓷绝对有事——方玉瓷明明对下厨一窍不通,还非要到厨房来“露一手”,结果只能动动嘴皮子,还是全都要靠她动手。
方玉瓷明显在装乖巧献殷勤。
“有什么事情赶紧说!主动坦白的话,我会宽大处理,否则回头被我发现了,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方玉瓷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她真的只是想让妈妈尝尝她的手艺!怎么妈妈总觉得她别有所图?
不过听到妈妈的话,方玉瓷还是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然后发现自己需要对妈妈主动坦白的事情……还真不少。
“我手机和笔记本都出了点小问题……”
俞静娴挑眉,“手机和笔记本都想换新的?”
方玉瓷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去修一下就好!”
“还有,快到考试周了,我这学期的功课学的不是很扎实……可能考太不好……”
俞静娴皱眉,“是不是大学第一个学期,还没有适应?距离考试周还有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抓紧一下,尽量不要让成绩太差,否则以后无论想保研还是想出国,都很麻烦。”
方玉瓷连忙点头表决心,“这半个月我一定抓紧时间认真复习!”
“妈妈我还想去剪头发,长头发打理起来有点麻烦,我想剪短发!然后染一染……”方玉瓷一边说一边观察妈妈的表情。
俞静娴觉得女儿现在的披肩长发很漂亮,但是既然方玉瓷想要换发型,她也不会阻止,“可以,趁着大学想剪什么发型就剪什么发型吧,以后工作了就未必有这份自由了。”
很多公司对发型都是有规定的,就算公司没有硬性规定,为了能在职场上发展得更好,很多时候也要自我约束。
方玉瓷得到妈妈的同意之后,顿时笑弯了眼睛。
太棒了!她在古代黑长直十几年,实在是烦透了!
古代又没有吹风机,每次洗完头发都要擦半天晾半天!
方玉瓷觉得自己在古代的生活就像是经历了一次长达十几年的军训。军训的时候必须每天早起、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还要在大太阳底下流汗,军训结束之后会有人继续坚持这样做吗?
方玉瓷不知道别人,反正她自己在军训结束后拼命睡懒觉、完全不叠被子、拼命吹空调喝冰饮。
军训一星期,然后她疯狂反弹了半个多月,才渐渐恢复正常。
穿越古代十几年,方玉瓷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反弹多久……没准要几十年?
反正方玉瓷已经决定了,她马上要换的新发型,头发越短越好!颜色越夸张越好!
第4章
妈妈俞静娴询问方玉瓷,“你要去哪里剪头发?去你剪头发的地方还是我剪头发的地方?”
方玉瓷愣了一下,才依稀想起来,她穿越之前修剪头发的店和妈妈做发型的店不是同一家。方玉瓷自己常去的是一家平价的连锁理发店,妈妈做发型的店则是一家高档发型工作室。
方玉瓷家庭条件不错,但也只是常见的中产水平,算不上大富大贵。爸爸妈妈都很疼爱她,但是她刚读大学,各方面的消费水平不可能和妈妈一样。妈妈俞静娴背奢侈品包包、用贵妇护肤品、在高档发型工作室打理发型,方玉瓷则背运动品牌的双肩包、用适合她这个年龄的中高档护肤品,在平价的连锁理发店修剪头发。
方玉瓷穿越前觉得修剪一下刘海和发梢就要大几百块完全没有必要,这几百块钱让她氪在游戏里或者用来看小说都会更开心,如果愿意买远一些的座位,都能看一场演唱会了。
但是现在方玉瓷不再那么想了,她一想到去平价的连锁理发店里剪头发,很可能要坐在拥挤嘈杂的环境里排队等待,甚至洗完头发不能立刻吹立刻剪,还要用毛巾包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再等待片刻,甚至理发师会一边剪头发一边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让她办卡……方玉瓷就觉得完全无法忍受!
方玉瓷毫不犹豫地说道,“去妈妈你剪头发的地方!”
方玉瓷一直不愿意去俞静娴常去的发型工作室,俞静娴本以为这次还是如此,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劝说女儿的话,没想到她还没劝,女儿竟然自己主动说要去。
今天女儿身上反常的地方实在不少,俞静娴警惕地问道,“你在大学里是不是谈恋爱了?”
因为恋爱,所以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愿意多花钱换个漂亮发型?
方玉瓷愣了一下,不明白妈妈怎么会想到这个,摇头否认,“没有。”
方玉瓷这样说一点都不心虚,她在古代先是当小老婆、生了两个孩子、又去当大老婆……虽然大老婆只当了不到一天……不过整个过程中,她确实没有谈过恋爱。
恋爱是什么?她被一顶小轿抬进皇子府之前,连皇子的脸都没见过。
俞静娴半信半疑,“真的没有谈?妈妈不反对你在大学里谈恋爱,你爸爸也不会反对,如果你谈恋爱的话,就大大方方地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还会多给你点生活费让你出门吃饭看电影……”
方玉瓷一脸无奈,“真的没有谈。放心吧,如果我谈恋爱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但是方玉瓷敢肯定自己大学四年是不会谈恋爱的,和身边的大学男生谈?她穿越古代十几年,心理年龄加起来一共有四十岁了,还当过两个孩子的妈妈,怎么可能看得上幼稚的大学男生?
而且刨除古代人和现代人之间的巨大鸿沟之外,她在古代睡过的皇上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还拥有举国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方玉瓷觉得自己很难看上别的男人了。
俞静娴得到方玉瓷的否认后,没有抓着不放,而是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决定以后慢慢观察。女儿长得太漂亮,从小成长的环境又太单纯,让俞静娴在女儿恋爱这件事上实在放不下心。
俞静娴问道,“那你是自己去剪头发,还是叫朋友陪你去?”
方玉瓷愣了一下,立刻挽住妈妈的胳膊,“妈你陪我一起去吧!”
她和妈妈分开了十几年,如今一刻也不想再分开。如果今天不是爸爸公司有工作要处理,方玉瓷都不会让爸爸去公司。
俞静娴意外地看了方玉瓷一眼,“我在家里还有不少事要做呢……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黏人?
方玉瓷随便找个借口,“我一个人去,我怕他们宰我,万一看我年纪小就乱要价怎么办。”
俞静娴笑了,“不会的……”但是女儿长大后再也没有这样黏过她了,以前女儿像个小尾巴的时候还是读小学的时候,俞静娴心中还是甜蜜的,将原本准备下午做的事情都延后了,陪着女儿一起去剪头发。
俞静娴常去的发型工作室收费贵不是没有原因的,方玉瓷和妈妈刚迈进自动门,立刻就有人带着温柔笑意迎接她们,“俞女士今天和女儿一起来的?都要做发型吗?”
俞静娴笑着回答道,“不是,今天我不做头发,就她一个人做。”
方玉瓷打量着发型工作室。工作室很宽敞,开在这样市中心的位置还能做到如此的面积十分难得,装潢也很精美,店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而不是今年最流行的口水歌,就连香薰的味道也挺高级。工作人员更是比顾客还多,每一位顾客都能得到最及时的服务。
但是方玉瓷躺在椅子上洗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躺在公共的椅子上,实在让她不习惯。别说她躺的地方,就是她坐的地方,都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别人坐过了?
洗头小哥的手法也无法让她满意,比在古代专门为她按摩头皮和护理头发的太监的手法差远了……方玉瓷感觉头发洗干净了就立刻出声,“帮我冲干净吧。”
洗头小哥问道,“不再按摩一会儿吗?”
方玉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冲吧。”
方玉瓷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如果是古代在她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听到她的吩咐绝对不会再自作主张地问上这样一句,而是立刻照做。
洗头小哥的按摩,该用力的地方不够用力,不该用力的地方又太过用力,对方玉瓷而言不是享受而是折磨。当然方玉瓷能够理解,毕竟洗头小哥每天要为不知道多少个客人洗头发,古代专门为她洗头发按摩头皮的太监只伺候她一个,每天只琢磨她的喜好。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太监宫女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方玉瓷提醒自己,她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只是一名普通家庭中的普通大学生,古代的事情不必再想。
仅仅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剪头发这件事,就胜过太监为她按摩头皮护理头发太多了!
方玉瓷告诉发型师自己的需求,“我要剪短!越短越好!还想染色!越高调越好!”
发型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玉瓷身边的俞静娴,想要看看妈妈对女儿要剪这样的发型有什么意见,毕竟俞静娴才是他们店里的长期顾客。
方玉瓷注意到发型师的动作,心有不悦,一个眼神飘过去,竟然吓得发型师不敢说话了。
发型师稳了一下心神,大脑才恢复思考,“那不如剪个超短复古运动头吧?”
“就是初中高中的时候,几乎每个女生都留过的运动头,今年很流行,利落又减龄。”
“复古运动头对脸型的要求其实是非常高的,脸大一点、胖一点、方一点……剪出来都不好看。你这样标准的鹅蛋脸,下颌小巧,正适合复古运动头。因为你不需要发型来修饰脸型,越是简单清爽的发型,越能突出你五官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