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晴倒是没有继续不忍的挪开视线,他在那个女人满是脏污,但是仍然残留着美貌的脸上盯了一会儿,连弗洛里安跟那个男子说了些什么都没有注意,他诧异的回过头,向本应该还在五号观察箱边上的克莱斯特看去。
但他侧过脸,才发现克莱斯特早就处理好了五号观察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边,那张完全称得上英俊的脸上,仍旧是跟平时一样的平静还有沉着。
司马晴终于没忍住,叫了他一声:“克莱斯特……那是……”
克莱斯特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两个活着的人,还有那具腐烂得厉害的尸首。
但是那个勉强活着的女人,突然尖叫了起来:“克莱斯特!克莱斯特!”她的眼睛看这个情况,明明应该什么也看不见了的,但是她仍然准确的找到了克莱斯特所在的位置:“你救救他!”不等她的同伴反应过来,她又尖叫道:“他在B32区,跟那个恶魔在一起,你救救他!”
“那是你弟弟!”她死死的盯着克莱斯特。
第六十九章:生物
当事人克莱斯特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他沉默而克制的看向那个跟他说不上哪里相像,但是看起来很有些神似的女人。
司马晴之所以会回头找克莱斯特,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长得相似,也不仅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克莱斯特有对身为研究员的父母,而是他相面看出来的,这种血缘联系单独看并不是特别好看出来,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再加上这个女人快要死掉的事实,还有几天前克莱斯特突然变化,显示父亲已经死亡的面相……
如果不是最后一点,司马晴几乎可以确认,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克莱斯特的母亲。只是他当时不敢找克莱斯特去确认而已。无缘无故的去跟人家说,你十几年没有见过的父母,一个就要死了,一个已经死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卜卦等等在星际都已经被证明无法使用了,说不定看相也会有些许偏差呢?司马晴当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直到事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种别人家的家事,司马晴也不好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相同的考虑,弗洛里安跟兰斯也没有插话,只是冷静的看着面前那个男人表情变得凶戾起来。
出言打破这片寂静的,是马卡斯,他以一种跟他平时完全不像的尖刻道:“所以呢?现在你能注意到克莱斯特的存在了?因为他现在有用了吗?”
那个女人只是死死的盯着克莱斯特,充血的红眼睛,因为缺乏食物而明显凹陷下去的脸,让她看起来几乎有些恐怖,她只是反复道:“他在B32,你……你去救救他。去救救他……”
那个男人似乎从他们的对话中想起了什么,脸上居然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我一手参与了这里的实验,我知道这里的资料存放在哪里,我更有价值……”
司马晴注意到他涨红的脸,还有涨红的脖子,明显跟其他人的状态不一样,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人之所以能够表现得比其他人像是更有活力一些,并不是因为他体质或者其他什么比较特别,而是他所感染的病毒,跟其他人不一样。
兰斯跟弗洛里安沉默的看着这个基地目前仅剩的两个活人,由弗洛里安说出了他的判定:“这两个人都没救了。”
他话音刚落,那个女人就尖叫了一声:“你去救他,听到了没有!你敢不听妈妈的话吗?克莱斯特!”
这句话似乎是句什么口令,让克莱斯特那张毫无变化的扑克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他似乎在克制着,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马卡斯愤愤不平的看着那个女人没有了呼吸,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人都死了,他又不想戳到克莱斯特的悲伤过往,只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而像是连锁反应一般,那个男人本来满是怨毒的看着这些不肯救他的人,现在他体内那些血液就像是被什么煮沸了一般,猛烈的沸腾了起来,烧穿了他的五脏六腑,烧穿了所有血管,他很快就没有了人形,但是这个阶段,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着的,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哀嚎着:“救救我!救救我!”
兰斯微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个痛快?鉴于……他可能是你的父亲?”他问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只是淡然的摇了摇头,他注意到其他人都没有理解他摇头的意思,补充道:“他不是我的父亲。如果我没有感应错,中间这一位才是。你们刚刚看到的右边这位,是我的母亲。”
他们所有人都注意到,中间那具尸体剩下的脸上,还残留的愤怒与震惊。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司马晴之外,都是战斗的好手。如果他们没有认错那个男人的身体朝向,他最后的动作是想要攻击克莱斯特的母亲的。
克莱斯特冷静的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家人:“最后这一位是我父亲的弟子,是他最为看好的助手,同时是他至少有着长达十年婚外恋情的地下情人。”他很准确的只计算到他与父母失散的时间点。
至于为什么克莱斯特的母亲最后会跟他携手对付自己的丈夫,那是因为——“他同时与我的母亲,保持了至少五年以上的交往。”克莱斯特非常淡定的把这件事说出来,就像面前的这些都是陌生人一样。
作为一个天赋是隐藏和被忽略的孩子,在非常幼小的时候,克莱斯特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生活的实验室里,隐藏着非常非常多的秘密,大家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讲述着这一切,甚至于让他看见。而在知道了这一切后,克莱斯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把秘密藏在自己的心底。
只是,他永远也忘不掉,在所有人撤离的时候,仅剩下那一个被关在门内的自己,还有回头与自己视线相对,露出来一个温和微笑的男人。药剂的作用让克莱斯特很快失去了意识,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药剂产生的幻觉。
但今天的再会,让克莱斯特知道,那一切不是他的错觉。
沉默的看着这三具尸首,克莱斯特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为沉寂:“我来处理掉他们。”
拜尔再次用弗洛里安的声音,充满着热切的自我夸耀道:“这个家伙还想用资料储存的位置跟密码来当做筹码,呵呵,这些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才不需要他呢!”
马卡斯的表情看起来比克莱斯特要可怕多了,弗洛里安跟兰斯、司马晴都只简单的说了句节哀。他们继续开启接下来的几个观察箱。
不是特别失望也不是出乎预料的,他们没有在这几个观察箱里,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在留下定时爆发的、对所有生物、细菌还有病毒都有强烈灭活作用的炸弹之后,他们进入到了B区。
没有任何沟通,弗洛里安脚步不停的直接冲向了B32应该在的位置。这个地下实验室的构造图,已经被拜尔整理了出来,发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光脑之上。
只有克莱斯特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就跟了上来。
这个实验室在一开始灾难爆发之后,应该就直面过一次变异怪物的冲击,在他们路过的B区,能够很明显的看到不少战斗的痕迹,大部分的战斗力被消灭,剩下还活着的大部分实验员,都被集中在了观察箱里。
而B32区还隐藏着什么?哪里是引发六个宜居星球灾难的幕后黑手吗?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制造了这一切?
司马晴觉得自己的心脏飞快的跳动起来,越接近真相,越觉得紧张,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幕——一只似乎有些眼熟的,长着油光水滑的毛皮的动物,正坐在B32区唯一的凳子上。
它脚边的地板上,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存在,一具明显年纪不是很大的青年的尸体,还有一个缩在墙角,是不是咋咋呼呼抽搐一下的疯子。
他们都穿着实验员统一的白色防护服,这能够过滤掉大多数的病毒入侵。这是他们与那些被关在观察箱里原本的同伴最大的不同。
司马晴盯着那个少年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他已经死了。从五官上看,他确实跟克莱斯特有相似的地方,叫人一眼看去就觉得他们有血缘关系。
他不知道是该为克莱斯特松一口气还是什么。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有亲近的血缘关系的人了。
随即他警惕了起来,最终的那个幕后黑手呢?他藏在了哪里?
司马晴并没寻找太长的时间,那个盘踞在“宝座”上的生物,打断了他的思考:“这位美丽的先生,你是在找我吗?”他的发音非常的标准,甚至比司马晴经受过指导的中央星腔调还要地道。
哪怕被包裹在微型机甲内部,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相貌身材等等,但是那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魅力,对所有能够思考的生物都有明显的影响。
虽然美丽的先生这个称呼,让司马晴对那个未知生物的智力仍然抱有一定的怀疑。
在弗洛里安的示意下,司马晴开口道:“你散播了那些感染了元罗星生物的病毒?”
那只生物点点头:“对的,就是我。”他的话音里似乎还带着满满的笑意,对自己做出的这件……大事,非常满意的样子。
不用弗洛里安引导,司马晴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期然的想起来,他跟弗洛里安在商业街度过的那些时间,那些友好的给他们各种福利的人,那些热情的向他们提供帮助的人……在这场灾难之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够活下来。
而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这个生物!
对于司马晴的这个问题,那只模样看久了似乎还有些可爱,拥有着似乎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略长的嘴,还有长长胡须的生物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您有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吗?”
司马晴警惕的回答道:“这是一个实验室。”他飞快的补充道:“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地狱。”好在通用语里同样有“地狱”这个概念,免得他还要绞尽脑汁的思考,要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