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身法凌厉从容,万变蕴于不变之中,醉易寒光如水,于温柔中贮藏着无限浑厚内力。
林熠腾空一旋身,接住萧桓力逾千钧却剑势柔缓的一招,随即落地时身子轻轻一歪,软绵绵靠在萧桓胸前,一手环着他颈项,另一手挽了个剑花收势,耍赖道:“打不动了,你一点儿不让着我。”
萧桓便只是笑,单臂揽着他腰际:“几天不见,竟二话不说提剑就打。”
林熠笑嘻嘻道:“这不是好奇嘛,原来你剑法与内功一脉相承,内蕴天地,看来我这几年追不上你进境了。”
林熠站好了拉着他回房间,脚下木屐声清脆。
“你怎么今夜提前回来了?”林熠问。
“心里不踏实,好在赶上带你回来。”
林熠进屋后把萧桓的醉易仔仔细细擦拭一遍,喃喃道:“但凡沾了血就要彻底擦干净,从前在北疆,这习惯可耽误我不少时间。”
萧桓铺开纸张,研色调匀,微微俯身提笔勾画,道:“曾有耳闻,你下了战场,但凡有条件,再累也要换下沾血的衣袍。”
林熠对着烛光从头到尾端详了一遍醉易,终于满意地收剑入鞘,抖抖锦袍道:“没办法,实在讨厌血。”
他懒懒倚在书案旁,嗅了嗅杯中大红袍的浓郁清香:“景阳王竟然盯上了昭武军,上一世可没有这出,他是疯了么。”
萧桓笔下未停,淡淡道:“宋宅里的东西应当是这段时间才运进去,未必绸缪许久,当是有什么事逼得他如此。”
林熠抿了口茶,冷冷道:“北大营筛出了几个人,其中就有一人与萧放有关。”
“打算让他自己现形?”萧桓问。
“还真想看看他要怎么折腾。”林熠笑笑,“令雪兄最近在军器营,千石弩已落了模,不过耗材巨大,约莫造出二三十台先试试。”
萧桓唇角勾起:“下次随你再去北大营就能见到了。
“也不必,运几台到你们江州大营就好,鸾疆舰配合千石弩,想来也不错。”林熠道。
“费令雪知道江悔的事情么?”萧桓随口问道。
林熠点点头:“他知道曲楼兰不是被江悔所伤,听说江悔回到北疆后就没再问过他的事。”
萧桓落了笔,林熠才瞥向书案上,眼睛顿时一亮,跳起来凑过去看:“你偷偷画我!”
萧桓把画纸铺陈到一边晾着,端起茶盏,就着林熠喝过的地方饮了一口,道:“画得光明正大,可喜欢?”
林熠心里雀跃,笑道:“这副送我。”
画中的林熠一身红袍,手里冶光剑势迅疾,衣袂轻扬,微微侧着的脸上带着三分戏谑三分笑,林熠仔细看了半天:“原来你眼里的我是这样……怎么画得这么行云流水。”
萧桓看着林熠,笑道:“这副画得不仔细,改日送你副别的。”
“能不能把咱俩画在一起。”林熠坏笑着问。
“落款是我,画中是你,这不就很好?”萧桓牵起他手腕出厅堂往楼上去。
林熠回头看了一眼,书案旁贮着数卷画,应当不是已故的画师陆冕所作,难道是萧桓从前的画作?这几日竟忘了展开看看。
林熠在萧桓隔壁屋子睡下,雨漏三更,小院静谧,是夜杀人的场景并未带给他噩梦。
翌日清晨,林熠早早收拾妥当,趁着回宫之前去找一趟封逸明和顾啸杭,萧桓这回倒是没有反对。
顾家宅子内,封逸明百无聊赖投镖玩,林熠奇怪道:“顾啸杭不在?”
封逸明神情复杂,塞了林熠一把羽镖:“林熠,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不信。”
林熠莫名其妙:“什么事?”
封逸明表情有点绝望,又有点幸灾乐祸:“顾啸杭可能要当驸马了。”
林熠想了想,顾啸杭毕竟背景不一般,当个驸马也不稀奇,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问:“哪位公主?”
封逸明拍拍他肩膀:“那天我也是这么问的,不过林熠,眼下适婚的只有一位阙阳公主……”
林熠:“?”
封逸明笑得五味杂陈:“上次在城郊遇见阙阳,也不知顾啸杭哪里做得不好,阙阳对他颇有点意思。”
林熠百思不得其解:“上次阙阳不是喊着要弄死他么?怎么又看上他了,这是想让他当了驸马再慢慢折磨?”
封逸明摆摆手,丹凤眼写满了惆怅:“哄过头了呗,女孩子我见得多,阙阳那是真喜欢他,天天变着法子接触,你说说,顾啸杭是不是玩完了?”
林熠揉揉眉心:“顾啸杭怎么说?”
“他那人嘛,倒是挺有办法,能让阙阳丝毫不生他气,但实在甩不脱啊。”封逸明耸耸肩,“我看这事要成。”
林熠仔细想了想:“倒不会,顾啸杭还是有办法的,眼下他只能应付着,待离开金陵就好说了。”
顾啸杭是彻头彻尾的生意人,这位顾氏少主自然是有办法的,林熠不担心他应付不来,只是不知顾啸杭怎么衡量这件事。
两人正聊着,仆从进来报:“公子,有位姓谈的公子找您。”
林熠思索片刻,心下一喜:“请他进来。”
二人出门去迎,果然见到谈一山随仆从往来走。
“这是从北边回来?”林熠上前笑道。
谈一山一身布衣长衫,气质淡然和善,与上次在瀛洲一别更有不同,见了林熠格外欣喜:“未料到公子真的在。”
封逸明只是听闻谈一山的事,并未真正见过,今日十分好奇,三人聊了许久。
上次林熠借了本钱给谈一山,他回徽州带同乡收了黑茶,率商队往最北边的恰克图商市,这批货物买卖很顺利,这次回来绕道金陵,便是试着看能不能见到林熠。
“这条线路就算打通了,往后商队人数和货物翻几番也没问题,南茶卖到恰克图还是第一次。”
谈一山不骄不躁,如数奉还了林熠为他出的本钱与银利,给他们讲了这条商线的种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