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终于抬眼看他了。
酒店昏黄暧昧的灯光下,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少年纤瘦到几近透明,他细弱的肩膀在灯光下,好似随时会羽化飘散。
“因为一些原因,”白灵斟酌语言,“我可能要离开了。但是我没想到,谢崇森竟然一点都不难过……我这才发现,也许他早就烦我了,我就想着,算了,我先走吧,也免得道别的时候尴尬了。”
“离开?你要去哪?”执天屿听出他言语含糊,他心头一动,是要分手?
白灵避而不言,昔日清亮的少年音略带喑哑:“总之……唉,就这样吧。”
他翘如蝶翼的睫毛下,一双失意潮湿的眼正怔怔的望向酒店门口,好似那里有谁在等他似的。
执天屿忍不住去数那片又长又翘的睫毛,蜷缩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
“谢崇森似乎还要调查你,你和他走吧。晚上几点的机票来着?我也不知道。总之,你现在不去可能要晚点了。”
执天屿没料到白灵也不想和他待着,他以为白灵是闹别扭,没想到是真要走,赶紧上去挽留:“你去哪?不是,赌赌气就算了,你不和我们坐飞机你怎么回去?”
“回去?”少年却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词,“回哪儿去?”
执天屿刚要说,和你师父回家,去拉白灵的手,却扑了个空,抓到一片虚无。
他怔愣的低头,竟是他的手穿过了白灵的手臂。
方才的透明感不是错觉,定眼看去,白灵纤细的手臂,透出了背后深色门的颜色。
他不敢置信的张大嘴:“你……”
白灵笑了:“嗯,我要走啦。”他似乎觉得这句话当最后一言太浅薄了,又怅然的说:“你不要一蹶不振啊,你那么年轻又优秀,一定还能更火,大火,爆火的。”
“不是!”执天屿要疯了,“这个时候就别管我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死了?不不,人死也不是这个死法,难道你……”
“嘘——”少年青葱般纤细的手指,俏皮的在唇间抵住,“小声点。不要吓到别人了。”
白灵带着轻轻的笑,穿过了房门。
执天屿好似经历了天崩地裂,猛的拉开门:“小白——”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暖色的灯,静静照亮一片。
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一把攥住了,腿一软,靠在门框上才堪堪没摔倒。他脑中一片嗡鸣,失魂落魄的直起身,张皇的环视四周……没有,没有。
白灵消散了,一场旖旎又短暂,尚未摸清感情的梦,结束了。
白灵其实没有消失。
他就靠在执天屿房间一出门的墙上,怔怔的看执天屿崩溃,绝望,看着俊美的青年眼中的希翼之光一点点消失。
最后,执天屿好似行尸走肉,坐上了电梯,去找谢崇森。
白灵是不想跟着他的。他已经没了实体,或许凛冬已至,彼岸八仙子的药效过了,执天屿看不到他了,不代表谢崇森看不到他。
他想,就这样吧,算啦,不要把告别弄得太漫长啦……就当是我今天消失了吧。
于是他走向逃生楼梯,一步一步的慢慢下楼。
徒步走下二十二层楼是一种重复而枯燥的行为,他听着漆黑楼道里隐隐风声,脑中塞满了许多事。
他试图放空脑袋,可不行,就好似被下了魔咒,与谢崇森相处的一幕幕,总是不请自来的充斥在脑海。
他好累,也好冷。
他终于走到了一楼。
大厅真宽敞,真明亮啊。人世间的冷暖决绝,也总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上演。他看到成功人士搂着年轻漂亮的女朋友出门,被追来的正宫暴打,保安和围观群众好不热闹;他看到一个老人抱着奶狗进门,身后提行李的儿子翻着白眼;他看到好兄弟送行,一米九的纹身壮汉哭得不成人样……
他脑中浮现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随即笑了,笑自己,说不定我生前还是个文学青年呢,可我有什么资格冷眼观世呢,我也不过是人世间苦苦挣扎的一位罢了。
楼上。
门被推开了。
谢崇森脑中一瞬空白,从床上站起:“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