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溪又不傻,她自然知道怀恩侯是想私下单独跟卫寒舟聊一聊。可她着实有些担忧,不想让卫寒舟单独面对怀恩侯。
怀恩侯对她这个嫡女都不怎么上心,更何况是卫寒舟这个从六品的女婿。
然而,卫寒舟却拍了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等卫寒舟随着怀恩侯走后,柳棠溪脸上依旧是不舍的眼神。
柳蕴安一直在一旁盯着柳棠溪的脸色瞧着。
柳棠溪刚刚的做法真的是颠覆了她对她以往的认知。
她活了两世,见识过不少人和事,自然能看得出来,柳棠溪刚刚一定是真情流露,她是真的喜欢和依赖面前这个从六品小官。
而白日的那些,是假装。
柳棠溪之前分明最喜欢三皇子,也常常在她面前放话,将来会成为三皇子妃,成为皇后。
她承认这位新科状元郎很厉害,将来的仕途定然不会差,封侯拜相也不是没可能。可,她同样也看得出来,这位并没有什么野心,不可能成为皇上。
所以,重生回来的柳棠溪为什么会喜欢这位状元郎?
难道是因为爱情?
前世两个人就是一对儿?
若真的是如此,她倒是能放心了。
不过,一切仍需观察。
柳棠溪从前可没少给她惹事儿,她不能掉以轻心。
柳棠溪正瞧着卫寒舟的背影,这时,邵嬷嬷一脸着急地过来了。
“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夫人醒了,一直说要见您。”
柳棠溪听后,连忙收敛了思绪,随邵嬷嬷回了正院。
刚到正院,就见殷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了。
柳棠溪吓了一跳,小跑着过去扶住了她。
“娘,您怎么出来了?”
殷氏握着柳棠溪的手,紧张地说“娘以为今日白天都是在做梦,你又不见了,就赶紧出来找你。”
听到这话,柳棠溪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娘,女儿真的回来了,您不用担心,好好养病便是。”
“嗯。”殷氏看着女儿的脸,笑着应下了。
夜里风凉,柳棠溪扶着殷氏的胳膊往屋里走去。
殷氏白天睡了一整日了,此刻不困,便坐在床上跟女儿聊了起来。
一开始,她一句话不说,就盯着女儿瞧。
瞧着瞧着,才开始问话。
“你这两年过得如何?”
柳棠溪看着殷氏的眼神,说“过得挺好的。”
“真的?”
柳棠溪点头“真的。”
“你无须骗娘。娘这会儿想清楚了,从前你最喜欢的人就是三皇子,想必嫁给状元郎也是不得已。若你还想嫁给三皇子,娘一定会给你想办法的。”殷氏道。
早上见到女儿时,她只顾着为女儿或者回来了感到激动和欣喜,倒是没怎么思考这件事情。可这会儿她脑子清醒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能这般。
嫁给三皇子?那个书中最后把自己凌迟的人吗?柳棠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道“娘,您忘了,女儿失忆了,不记得什么三皇子了。女儿觉得如今的日子过得挺好的。”
殷氏见女儿如此说,叹了叹气,说“一个状元郎哪里配得上我的女儿。你那亲事,娘跟你爹都不知道,不作数的。”
“娘,真的不用了,女儿过得极好,相公对我也很好。”
邵嬷嬷刚刚倒是听说了一些事情,也见到了自家姑娘对姑爷的眷恋。如今姑娘已经嫁给了状元郎,即便是和离了,也未必能再嫁给什么勋贵之家。
至于嫁给三皇子?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三皇子喜欢的人是二姑娘,对他们家姑娘也不好。
而且,她观察了一日,发现自家姑娘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是看起来厉害,却没什么实质作用。
如今却是看起来软绵绵的,却很难被欺负。
而且,姑娘不是喜欢状元郎么。
“夫人,那日在宫宴上您不还夸状元郎人品好么。若是姑娘喜欢,我倒是觉得姑娘跟状元郎在一起挺好的,郎才女貌。”邵嬷嬷劝了一句。
柳棠溪听后,心想,邵嬷嬷只要不涉及到关于女主的事情,似乎都挺睿智的。一旦涉及到女主,立马就成了刁奴。
“那时我是不知他是溪溪的相公,若是知道了,我定也是不满的。”殷氏抿了抿唇道。
邵嬷嬷笑着说“您忘了,状元郎对姑娘可是至死不渝,皇上责令其休妻,他都不肯。”
听到这话,殷氏脸色好看了许多。
为了不让殷氏再在背后搞小动作,把自己嫁给三皇子,柳棠溪琢磨了一下,再接再厉“娘,说到底,是婆母救了我,要不然,女儿可能真的要被卖入青楼了。”
听到青楼二字,殷氏的脸色又再次变了,有些后怕地说“都怪娘,没看好你。”
“怎么能怪娘呢,女儿如今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婆母对我极好,相公对我也很好。”
“哎,家里也太穷了。”殷氏叹了叹气。
“娘,当初相公中了状元,也没因为女儿是被人牙子卖的就抛弃女儿,而且还顶住了皇上的逼迫。如今女儿成了侯府姑娘,又怎能因他家里穷就抛弃他呢?”柳棠溪继续说。
这话,说的殷氏心头舒坦了些。
“姑娘说得正是呢,姑爷是个有情有义的。”邵嬷嬷在一旁帮衬。
“品级也太低了些。”殷氏又道。
“虽然相公家贫,品级又低,但,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至少,家里没那么多烦心事儿。”柳棠溪说。
听到这话,殷氏微微点了点头。
“而且,我有个这么厉害的娘家,他也不敢纳小。”
“她敢!看我不打死他!”殷氏冷着脸说。
“可不是么,有娘在呢,他不敢的。所以,女儿觉得嫁给他也挺好的。”柳棠溪笑着说。
殷氏想到府中这些糟心的小妾、庶子庶女,又叹了叹气。
女儿若是能不经历这些,也算是一件好事。
渐渐地,殷氏终于点了点头,默认了这门亲事。
接下来,殷氏又问起来女儿这两年在乡下怎么过的。
柳棠溪琢磨了一下。她倒是觉得自己过得很舒坦,很自在,但若是站在殷氏的角度,听了她过的日子难免会伤心难过。而殷氏如今身子不好,她觉得,她还是先别刺激她了。
“娘,女儿已经回来了,这些话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说,不如您先吃药,吃完药好好休息,等您病好了,女儿慢慢讲给您听?”
殷氏本就有些累了,听女儿这般一说,点了点头。
随后,柳棠溪亲自喂殷氏吃了药。
药吃完了,殷氏就躺下了。
不过,躺下后,她的眼睛还是看着柳棠溪,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敢闭上眼。
“娘,您放心,今晚女儿就在这里陪着您。”
殷氏脸上露出来一丝微笑,握着女儿的手,终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怀恩侯在书房跟卫寒舟说话。
怀恩侯比殷氏冷静多了,确切说,他并没有殷氏那般在意自己的女儿。
他心中的确有作为父亲对女婿的不满,但,更多的,是作为侯爷,对整个朝局的思考。
女儿已经嫁给他了,他纵然再不满意,这个状元郎也已经是他的女婿了。而且,真和离了,女儿也难嫁个更好的。况且,长女不跟次女去抢三皇子了,倒也算是喜事一桩。
如今想来,他倒像是白捡了一个状元女婿一般。
在不痛不痒地刺了卫寒舟几句之后,怀恩侯仿若施舍一般,道“皇上对你印象不好,且,翰林院也没什么好的。如今三皇子在吏部颇有人脉,过些日子,你去吏部报道吧。”
卫寒舟的脸色一如刚刚,听到这话之后,非常恭敬地拒绝了“下官才疏学浅,恐难胜任,怕会辜负侯爷的美意,不如继续留在翰林院。”
一听这话,怀恩侯不高兴了。
多少人想做他的女婿做不成,又有多少人想求着他给个官职,结果他给了,还有人不想要。
呵。
果然是乡下来的,目光短浅。
“在翰林院熬个几年,最好的还不是要去吏部,再熬个几十年入阁。如今你是状元身份,能少熬几年,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心里有个准备就好,其余的事情不用担心。”怀恩侯有些不耐烦。
卫寒舟握了握拳,复又松开,缓了缓情绪,说“多谢侯爷提点,下官资历尚浅,不配。”
太子残暴,且被皇上不喜,被废只是早晚的事情。
三皇子权力日渐旺盛,且支持者多,很有可能即位。只是,支持太子才是正统。
而且,还有兵力越来越强,被皇上召回来的谨王。
他如今在朝中没有根基,倒不如谁也不帮,只忠于皇上。
不管谁上位,他都是忠君,不会被彻底清算。
这样,他既能护住自己,也能护住自己的家。
话说到这里,怀恩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原以为这是个通透的,没想到竟还是个书呆子,一个目光短浅的书呆子。
真让他失望。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怀恩侯就不耐烦见这个不识时务的女婿了,抬抬手让他离开,丝毫不提柳棠溪的事情。
卫寒舟从书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