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两周之前还在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等着自己的原谅。他应该正肆意而又热烈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而不是成为别人口中一言以蔽之的罹难者。
肖时泪流满面的拿起之前季瑜送给他的手机,一面慌张的装着电话卡,一面连鞋也来不及穿的朝外跑去。
他边跑边打着拨通记忆中祁郁的手机号,却在听到电话里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时楞在了原地。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立在小区门口,神色茫然的低下头去看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
肖时突然遍体生寒的意识到,天大地大,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祁郁了。
他用力瞪大了眼,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肖时才恍惚听见有人极轻的唤了自己一声。
他泪眼朦胧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肖时连眨眼都不敢,只一动不动的死死看着祁郁。
祁郁拄着拐杖靠在车边,过了良久才不知所措的用完好的右手挠了挠头,轻声对肖时道:“我只是想偷偷再来看你一眼,没想让你看到我糟心。只是你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
祁郁满腹的解释都在看到肖时的脸上的泪痕后被吞了回去。他下意识的想上前安慰,却又怕惹得肖时不快,便生生收回迈了一半的脚步,停留在原地万般怜惜的轻声哄道:“宝宝,你别哭……我再也不来了。”
肖时乍悲乍喜之下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急得拼命朝祁郁摇了摇头,迈开脚步就往他怀中跑去!
祁郁被肖时扑了个满怀,收不住力的狠狠撞在了车门上。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只觉左肩传来一阵剧痛。
肖时察觉到他的不适,在他怀中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翁声急道:“我是不是撞到你了?是肩膀痛吗?”
祁郁正心疼肖时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又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肩膀。他小心的揽住肖时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才柔声道:“我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肖时窝在祁郁温热的怀中,突然紧紧揪着祁郁的衣角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喜欢了这个人两辈子,担惊受怕了两辈子,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通通都哭给了这个人听。
肖时感受着祁郁轻轻拍打自己背部的手,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往他怀中更深处钻去。
祁郁轻叹了一口气,满心酸软的低下头去吻肖时的发顶。
肖时的哭声顿了顿,半晌才抽着鼻子轻声道:“我不要你走。”
祁郁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肖时把自己的脸埋进祁郁的肩窝,继续道:“我没有一刻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哪一天你又再一次抛下我。”
“我可以失去一次,但我不敢再失去第二次。可是今天,电视里说你的航班坠毁了。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再也不跟你置气了,这辈子哪怕你再把我丢下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够了。”
“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祁郁抱着收起周身尖刺瞬间软化下来的肖时,过了良久才哑声回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丢下你。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
肖时抿着唇抬头看他,面色隐隐带着一丝犹疑。
祁郁勉强咧嘴笑了笑,侧开身带着他上了车,又伸手拉上与前座司机的隔音门,才重新将肖时拥入怀中轻声道:“我母亲可能告诉过你,她和我的父亲没什么感情基础。”
肖时不知道祁郁为何突然提起他的父母,他抬头疑惑的朝祁郁看去,后者却只是朝他笑笑便继续道:“可事实不止如此。我爸真正喜欢的人是我母亲的亲妹妹,只是阴错阳差之下,当年嫁过来的人成了我的母亲。”
“从我出生到现在,我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父亲总跟我说,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可以用利益去衡量。我也始终这么相信着。”
“直到遇到了你。那时候我想,这个人明明什么好处都没有从我这里得到过,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的喜欢着我。也许一开始是想拿你解闷,觉得新奇。但日子久了,就难免让人食髓知味。”
“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你甚至连我的钱也看不上。我不知道怎么留得住你,但我大概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另外的人,你就会和我小姨一样走得利落干脆。”
祁郁吻了吻肖时因为诧异瞪大的双眼,顿了顿才苦涩道:“我们刚在一起的那个月,我说你痴心妄想,不是真的。”
“我其实开心的不得了。”
肖时迷茫的抬头起头,不可置信的道:“可是……”
祁郁没有让他说完便打断道:“那时候乔博衍进了方家。想开他应该是听信了方家人的挑拨,在我们同居一个月后的一天,他来找过我。”
“上辈子的方家一辈子没在我哥手底下翻出个花来,我也从未深想过乔博衍是不是受了他们的挑拨。那天他给我看了许多你和他一起的合照,一张张拿出来给我讲述你和他之间的往事。你和他之间有那么多回忆,可我跟你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后来他问我,是不是仍觉得你对我的喜欢一定胜过你对他的情感,我说是,他就和我同时约你。”
“我想赌一次,赌我的父亲和乔博衍都错了,赌你绝对不会抛下我。可那一天我在家等你,等到了第二天,乔博衍才把你送过来。”
祁郁两眼通红的盯着肖时,死死压抑着哽咽道:“那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原本也只有利益换来的才最稳妥。我又想相信你,又忍不住想着你会不会在某一天离我而去。”
“我祁郁是什么样的人?我祁郁要什么没有?可我却因为一个你变得患得患失。我曾经想过何必在你一棵树上吊死,可即使世上爱我的人万千,他们也都不是你。”
肖时犹自不敢相信,他颤抖的嘴唇开开合合了好半天后才低声问道:“那最后那次宴会呢?”
祁郁垂下头抵着他的头顶,微凉的泪水沁入肖时的发端,他哑声道:“你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在楼下看见你从乔博衍的车上走了下来。”
肖时方止住的泪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他以为祁郁早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那天乔博衍带着大学同学为情绪不佳的他庆生到夜间十一点后才送他回家。肖时甚至不用多想就能明白,当时在B市冬季凛冽的寒风中满怀希冀等他回家的祁郁看到那一幕该是什么心情。
“那天是那个小男孩突然亲的我。我只是想气不过,说那些话也只是想要听你哄我两句。我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肖时哭的几近倒气,他倏然伸出手搂过祁郁的脖颈,在他耳边呜咽道:“你说我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呀?!”
第二十章
祁郁极尽温柔的安抚着肖时,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祁郁才收回置于肖时身后的右手,格外轻柔的捧着他的脸道:“我知道我自我又自私,嘴上说着喜欢你,却又总在伤害着你。哪怕你现在原谅我,也还是我占了便宜。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到底该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肖时,”祁郁一瞬不瞬的直视着他的眼。“你能教我吗?”
“从今往后,能不能把所有的委屈都讲给我听?”
“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发自内心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