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跨进毫州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了。
不是说流民乱蹿哀鸿遍野吗？
她以为会看见一个乱轰轰的场景，结果好安静啊。
安静得让她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世子将人分成了几个区域安置。”平嫂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世子这次办事……”得罪了不少的官员不说，连百姓也怨声载道的。
原来金楚逍为了遵从颜如玉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人员的流动，怕疫疾传染。
于是他按边境士兵的编制来进行管理，五十一户，固定在一个村庄，按人数分发米粮，如果有生病者强行带离到另一个地方。
“这都是为了他们好啊。”颜如玉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正确的地方：“人员一直流动，疫疾就一直无法控制，最后能活下来都是靠运气。”
百姓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只感觉到他们不能逃生了，要被饿死了。
“逃到外面未必就能生存。”真是替金楚逍不值，一心为民最后却背负骂名：“不是分发了粮食给他们吗，都开仓济粮了，逃难还能有比这个过好的日子？”
流民四处逃难，沿路能干的事不外乎就是寻吃食填肚子。
野菜野草甚至树皮都可能被吃掉的，偶尔乞讨得来一碗稀饭估计都是奢侈品。
或是卖儿卖女卖身为奴隶。
甚至伦为了小偷强人什么的。
颜如玉在中州的时候就见过这种情况，当时和金楚逍还研制出了救济对应策略。
就是网格化管理，细致到户，而救助的粮食也是一分到底，中间不经过官府。
看来今日毫州金楚逍就是用的这种法子。
只是没料到他还要背负骂名。
怎么说呢，有些人真正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是啊，世子用心良苦。”平嫂只得顺着说是。
其实，世子妃不知道的是世子真是干得出来的人。
现场是很血腥的，她都不敢和世子妃说起。
初时，那些人不听招呼不听从安排，世子让抓了领头的人打板子。
有几个年轻人脾气大一些，就骂金楚逍是昏君派来的贪官，不是个好东西。
金楚逍直接将那几个砍了。
这一下，谁都不敢吭声了。
敢怒不敢言，人人心里恨得他要死。
特别是那几个被砍了的家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金楚逍呢。
还别说，正因为他动了粗，这才让人收敛了许多，之后安排起来也就听从指挥了。
毫州受灾的县这么多，世子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就让混乱的场面变得井然有序了。
生病的人和没病的人是分开安置的。
“前方有一个山谷，那里就是十里八乡生病的人的专用安置地。”平嫂指着前方道：“主子，您还是不要去了吧。”
颜如玉其实是真的不想去的。
因为她也怕死啊。
好不容易活过来一次，有钱有权还有一个宠她的老公，还有四个可爱的儿女，这要是死了，多不划算。
可是，永明帝给安排了一个差事给自己啊，真要不去的话，良心上过不去。
要知道，自己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领导。
怎么着也得视察一次。
“那您远远的看看就好。”平嫂坚持不让颜如玉靠近：“您要有个闪失，属下也活不成了。”
这话不假，颜如玉知道这人的脾气。
那就远远的站在半山腰看看就好？
“都按您的吩咐，一个大夫设置了一个营帐，病人排队来看。”平嫂道：“也给大夫们都准备好了口罩。”
这就好！
大夫是救人，可不能将自己搭进去了。
王太医和华林仔细商议了一下，他们在进来之前全都灌了两碗黑乎乎的药汤，就是预防的。
这会儿进了疫区，颜如玉心还是“呯呯”跳个不停的，保持安全距离很有必要。
颜如玉见王太医也要去坐诊，连忙将他唤了回来。
“世子妃，老夫虽然年事已大，但不耳聋眼花，完全可以看诊的，就单凭区区这几号人，看到猴年马月去了。”王太医指着华林兄弟和谢太医张太医说道：“老夫再不济，一天看上十来个还是可以的。”
“王太医。”老人的话提醒了颜如玉，这样看真是劳命伤财啊。
一个个的看，然后再一个个的捡药煎药也是麻烦事。
不如打个批发，直接让大家都喝同一个处方药。
“万万不可。”王太医摇头阻止：“同病不同症，同症不同药，因人而异的，还是有很大的讲究，以免误诊，岂不是反累及他们的性命。”
颜如玉其实也懂这个道理的。
正在这时，有几个捂着口鼻的汉子担着一个担架出来了。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先于娘走了啊，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身后是一个老妇跌跌撞撞的哭着追着担架。
“燕大娘，您多保重，生了这个病，我们也……”几个妇人连忙拉住她，边说边劝边抹泪。
“又死了一个。”负责看守营地的王容坤一声叹息：“像这样的一天至少都要担出去十多个，这病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颜如玉隔着口罩没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双眼也透着担心。
其实他们也是很危险的人。
又听说一天要死这么多，再想着请这几个大夫轮番看诊也看不了多少。
“整个营地有多少病人？”颜如玉问道。
“回世子妃，已经有一千零八人了，每一天都不停的人送进来，也不停的有要送出去。”
这个送出去不是治好了，而是死了。
死亡率这么高？
不行，死马当成活马医，一千多号人怎么着也得看上四五天了，有些人等不起。
“王太医，您先开一个药方子，大众服用都行的，速叫人捡了药熬了，他们都先喝下去。”反正不喝也是死，喝了没准儿死得慢一些，就能等到大夫给看病了呢。
这……
王太医最后点了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那边谢太医和张太医听说此事后也一直持反对的意见，甚至不惜顶撞颜如玉说她瞎指挥。
颜如玉也懒得理他们，非常时期，非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