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秦游被掳走已经过了三天。
秦老大每日正常上朝,可是所有臣子都能看的出来,天子在极力的隐藏着怒火,而这股怒火,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迟早会爆发,这团火焰会吞噬掉某个倒霉鬼,或者是一群倒霉鬼。
纸包不住火,朝堂之上也没有任何秘密,至少对议政殿这些臣子们来说是这样的。
秦游被劫了,生死不知!
文臣们虽然讨厌越王府,讨厌秦游,尤其是寒山书院前几日拒收了他们的子侄后辈,大家更讨厌秦游了。
可讨厌归讨厌,大家都希望秦游好好活着,甚至无比的想念他,希望这小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哪怕在京成之中招摇过市,哪怕骂这个打那个,只要这小子活着就好。
因为他们实在承受不住议政殿中这股压抑的氛围了,尤其天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出的雷霆之怒,让大家每日过的都心惊胆颤。
秦游被掳走的第一天,京兆府尹“无缘无故”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早朝结束后,又被天子下旨申饬了一番。
秦游被掳走的第二天,一个年轻的监察使弹劾京卫扰民,说是京卫入夜后明火执仗穿梭在各坊之中,最终,这名监察使被扒了官袍贬为庶民,没有任何一个朝堂大员为其求情。
秦游被掳走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礼部尚书安之峰被骂了一通。
当着所有臣子的面,一直以仁善宽厚著称的天子秦昭居然将一个尚书骂了,可谓是本朝前所未有。
安之峰只是照常拍马屁罢了,说了声天下臣民在礼部教化之下素质修养和文化水平直线上涨之类的屁话,然后就被秦老大喷了。
知情的大臣觉得安之峰被喷的一点都不冤枉。
天潢贵胄被劫了,就在天子脚下,你管这叫国泰民安?
秦老大是一方面,还有骑司最近这几天搞的大家人心惶惶。
那原本快要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乔冉,再次上了京中热搜榜的头条。
就这么三天屁大个功夫,八品的,骑司抓了四个,七品的,抓了三个,五品的,抓了一个,还有个四品武将被拿下扔大牢里了。
这些人无一不是和凉戎商队或者斐人有些交集的,要不就是收受了贿赂行了些方便,要不就是在人家外族商队中掺了几股。
就连几个月前和秦游不死不休的上官鹏以及邓孝廉都骑司拿了,这两人都诬告过秦游,也都因为秦游丢了乌纱帽,还有原本国子监的教员孙正伦都被带进了京兆府尹。
但凡最近和秦游产生过冲突甚至是小小的口角的人,骑司一个没落,全都调查了个遍。
谁都不知道骑司查出了什么,但是目前来看,秦游应该是被外族给劫走了,原因很简单,全夏朝没人有这个胆子。
如今这些朝臣们每日愁眉苦脸,秦狰快回京了,一旦这家伙回京了,那么但凡之前和秦游有过间隙的一个都跑不了。
秦狰或许会发几天疯收拾几个人,可要不了多久就要到年关了,如果再找不到秦游,一旦越王秦烈回了京,后果不堪设想,天子可以拦住秦狰发疯,但是绝对拦不住秦烈。
秦烈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这要是老三也不明不白的没了,大家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今日的早朝就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下结束了。
所有朝臣都离开后,秦老大依旧坐在御座之上。
片刻后,一袭黑衣的乔冉在白千的带领下进入到了殿内。
满面煞气的乔冉面无表情,可浑身却散发出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单膝跪下后,乔冉冷冷的说出了两个字:“斐人!”
秦老大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微微颔首。
二人俱都沉默,过了足足片刻,秦老大这才问道:“生,还是死?”
“生!”
“几成把握。”
“八成。”
“好!”秦老大沉声道:“若是那二成…成了真,朕命你入斐,你可愿为朕,为秦家,为秦游以血还血?”
乔冉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乔冉万死不辞!”
“好,入了斐,你给朕屠了所有斐国的王子、世子,所有的公主,让斐君绝后,绝了后,你再回来。”
乔冉:“唯!”
一声“唯”后,乔冉站起身,转身快步走出了议政殿。
二人的对话言简意赅,听的白千面色苍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朕…”秦老大这一刻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是朕害了游儿。”
“陛下,这…”
“吞斐之策。”秦老大微微闭上了眼睛:“试想,若是斐国出了如此惊才艳艳的年轻俊杰,改善炼盐之术,以酒换了战马万匹不止,奏安民良计,献灭强敌之策,朕也会派乔冉入斐痛下杀手。”
白千神色剧变:“陛下,您是说,吞斐之策泄露了出去,三世子这才遭了横祸?”
秦老大置若罔闻吗,只是喃喃道:“朕这侄儿,不知不觉间居然立下些如此多的汗马功劳,可朕,可朕却依旧拿他当那个只会嬉皮笑脸的孩子看待,从未赏赐过什么。”
白千宽慰道:“陛下不是封赏了地么。”
秦老大瞪了一眼白千:“那是秦游拿战马换来的。”
白千讪笑一声。
感情您心里有数啊。
秦老大揉了揉眉心,问道:“书院中,没出什么乱子吧。”
“书院的骑司说学子们倒是如同往常一般学习课业,不过几位大儒却沉闷了不少,每日除了教授学问外,再无闲情雅致下棋饮酒,尤其是廖大人,结束了课业,便会站在书院外的独木拱桥上,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到了太阳下山才被人搀扶回去。”
秦老大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自责。
白千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太子,太子殿下他…”
秦老大猛然睁开眼睛:“太子如何?”
“太子每日茶饭不思,听闻平日最爱耍球,现在连球都不耍了,成日都伴在廖大人身旁照料,二人形影不离,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他会继承三世子遗志,将这寒山书院发扬光大。”
秦老大笑骂道:“这个傻小子,秦游生未见人,死未见尸,哪里来的遗志。”
可笑着笑着,秦老大再次陷入了悲痛之中。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朕这侄儿种下的明明是善,得的,却是恶,若当真遭了什么杀身之祸,朕要如何面对朕的三弟和秦狰这孩子。”
白千埋下了头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老大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摧木的狂风,居然是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