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根本不相信听到的一切。
杜鹃跟喜凤怎么会死?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一块。
杜鹃偎依在他的怀里,女儿喜凤还为他背诵古诗。
喜凤非常聪明,目前在上小学五年级,成绩名列前茅。
她还拿出三好学生跟考试奖状给爹看,王富贵乐得眉开眼笑。
从女儿的身上,他看到杜鹃小时候的影子,俊俏,大方,泼辣,野蛮……!
有家的感觉真好,有女儿的感觉真好。
闺女是自己的小棉袄,最知道疼爹娘了。
可一个早上不见,他们却阴阳相隔,永世分离,让人痛断肝肠。
没有人能接受这种打击。
“董事长!您松手,松手啊!冷静,一定要冷静!”冷锋发现不妙,赶紧过来劝。
“找!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富贵继续嚎叫。
“王董您放心,我们会帮您找到的,放心好了。”那人赶紧逃走,再次上船顺着江水打捞。
冷锋懊恼不已,首先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董事长,都是我不好!是我粗心大意,害了夫人跟小姐啊!对不起!”
扑通!冷锋冲他又跪了下去。
王富贵沉默很久才叹口气:“冷大哥,这件事不怪你,是天灾,天灾啊!”
没人知道路上为啥会遭遇落石?没人知道天灾为啥会忽然降临?
富贵只是觉得杜鹃跟喜凤命不好。
但她们总归是自己的亲人,就算死也要找到尸体。
打捞进行到第五天,也就是年初四这天,小芳来了,王长庚跟秀香来了,桃花镇的大队人马同时赶到。
秀香瞧着滔滔的江水不断号啕:“闺女,我的闺女啊!喜凤,我的孙女啊……呜呜呜。”
现在的秀香已经显老,女人快六十岁了,头发花白。
她的晚年是幸福的,跟王长庚夫唱妇随。
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做梦也想不到女儿会在半路上出车祸。
她哭得声音嘶哑,冷风吹散一头凌乱的白发。
王长庚抓着她的手不住劝:“秀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可别哭坏了身子?”
王长庚也不比秀香的心情好多少,杜鹃是他儿媳妇,喜凤同样是他的孙女。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撕心裂肺?
杜鹃跟喜凤掉进江里半个月以后,搜索队只能停止。
别说尸体,连根人毛也没发现。
大家都说他们母女被江里的鱼给吃了。
大队人马开始陆续返回。
王富贵仍旧紧闭嘴唇,不吃不喝。
走进家门,小芳心疼地不行,特意做了好吃的端到男人面前。
“老公,你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啊……。”
王富贵却长长叹口气,大呼一声:“杜鹃,我对不起你啊……!”
扑通!他一头栽倒。
“啊!老公你咋了?老公!!”当啷!小芳手里的碗筷掉在地上,赶紧过去搀扶男人。
富贵却倒在她的怀里,眼睛紧闭,嘴唇干裂。
小芳发现男人的身体好烫,原来他早就发烧了。
他心力交瘁,被杜鹃的死亡击垮,精神的殿堂也轰然倒塌。
“来人!快来人!救命啊!我老公晕倒了!”小芳立刻冲门外呼喊。
冷锋跟几个保镖马上将王富贵抬起,送到汽车上,油门一加,直奔医院。
王富贵病了,身体严重脱水。
这时候小芳才知道男人已经六七天没吃过东西,没喝过一口水。
杜鹃跟喜凤的尸体没找到,他食不甘味。
低血糖加上心力交瘁,怎么能不生病?
从急救室里出来,医生帮王富贵输上葡萄糖,可他仍旧没醒。
睡梦里,男人一直呼叫着杜鹃的名字,还有喜凤的名字。
小芳衣不解带照顾着他,心里同样难受。
当初,自己掉进河里,富贵也是这样牵挂她的,这是个有感情有魅力有责任的男人。
因此,小芳不但没吃醋,还抱着他苦劝。
“老公你别这样,杜鹃没了不是还有我吗?还有咱家如意,你不能丢下俺们娘儿俩不管啊,呜呜呜……。”
王富贵足足烧三天,第四天早上才睁开眼。
但他仍旧不说话,嘴巴里喃喃自语:“杜鹃,喜凤,杜鹃,喜凤……。”
小芳觉得丈夫傻了,经过大江大浪,打败过最强悍的对手,却无法接受家庭的惨变。
他奋斗一生是为了谁?还不是希望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如果说他的心早就被分成两半,那么另一半已经破碎,跟着杜鹃和喜凤掉进了江里。
富贵开始变得痴痴傻傻,跟二十年前一样,嘴巴里胡话不断。
他的脑袋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张富贵,王富贵,孙晓丽,小芳,杜鹃,一个个熟悉的面庞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我到底是谁?张富贵还是王富贵?
这是在哪儿?2020年还是九十年代?
上辈子跟谁生活在一起,这辈子娶的又是谁?小芳还是杜鹃?
一个个复杂的念头冲击着脑海,仿佛一团乱乱麻,让他纠结不已,根本就理不清。
他从病床上爬起,身上穿着病号服,来回徘徊。
“老公你咋了?这是干啥?”小芳惊恐地问。
“我要去找小芳,小芳掉进河里了。”他说。
“老公我没有!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吓我啊。”小芳赶紧将他抱紧。
“对,你是小芳,那杜鹃呢?她去了哪儿?”
“杜鹃刚刚掉进江里啊,老公,咱们尽力了,已经打捞了他们母女半个月!”
“对,杜鹃跟喜凤没了,她俩一个是我媳妇,一个是我女儿,我必须把她们找回来。”
富贵将小芳推开,立刻冲出病房。
小芳更加害怕,不断呼喊:“医生!护士!拦住他!我老公魔怔了!”
女人一声呼喊,立刻过来几个医生还有护士将他阻拦。
“你们放开我!我要找我老婆跟女儿!”王富贵不断挣扎,嚎叫,激动不已。
其中一个护士拎着针管子,噗嗤!扎在他的肩膀上。
一针镇定剂打过,王富贵才浑身瘫软,再次倒在地上,被人抬上病床。
再后来的几天,半条街的人都来看他,每个群众都是流着泪摇头叹息。
海涛靠近小芳说:“妹,要不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他比从前还要疯啊。”
小芳却眼睛一瞪:“哥,我老公就是一时无法接受杜鹃的死,他会缓过来的,一定会!
我决不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他也不能倒下,桃花镇没他不行,俺没他更不行!”
“可他都疯成这样了,万一好不了……咋办?”
“那我就伺候他一辈子!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小芳不得不将整个王氏的重担挑起。
她在盼望着,盼望着男人神志清醒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