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当然看得开,因为他是三十年后重生过来的新时代青年,思想特别开放。
这个年代农村人的思想还比较守旧,搞对象拉拉手都脸红。
好多女人觉得亲嘴都会怀上孩子。
更何况王长庚那么要脸面,当然觉得不好意思。
“娃!你真的同意?”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我当然同意了!你是单身,没人照顾,那边我丈母娘的也单身,如果你俩到一块相互照顾,我跟杜鹃也放心。”
“好!很好,就这么定了!”老王不住点头。
“放心吧,杜鹃那边我去说,她一定会答应的!”王富贵继续为父亲鼓励加油,他可孝顺了。
王长庚立刻美得屁颠颠,烟卷也抽得有滋有味。
晚上躺在炕上,想着着跟秀香以后的幸福生活,他乐得二郎腿不断翘动,嘴巴里还哼起了歌儿。
但事情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就在王长庚乐得鼻涕泡乱甩,喜不自胜的时候,这边的杜鹃跟母亲秀香却在争吵。
她抱着孩子走进娘家,秀香也做好准备,女人红着脸开始跟女儿道出心事。
“娟儿啊,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可不准生气……。”
杜鹃说:“娘,咱娘儿俩贴心,有事您只管说,闺女听着呢。”
“我……喜欢你公爹长庚,他也稀罕我。俺俩决定了,搬到一块过,不知道你……同意不?”
“娘,你说啥?”轰!杜鹃的脑袋被雷电劈中,觉得母亲在开玩笑。
“我想跟你公爹……一块过,将来也好有个照样!咱本来就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会更方便!”
杜鹃闻听却把眼睛一瞪:“娘!这是你心里想的?还是俺公爹要求的?”
“我心里这么想,你公爹也有这个要求……。”秀香低着头,不敢跟女儿的眼光相碰。
“不行!我反对!绝不同意!”杜鹃马上气呼呼的。
“为啥啊?”秀香问。
“娘,您都多大年纪了?俺公爹多大年纪?你俩一块过,村民的唾沫星子还不把你俩淹死?俺和富贵也跟着丢人!
再说俺爹尸骨未寒,你就着急忙活寻汉子?他在九泉之下怎么瞑目?
你女婿可是村长啊,你就不怕他的名声毁掉?”
女儿一段话,弄得秀香好像迎头浇来一盆冷水,她呆立了,迷茫了,无助了……。
杜鹃平生最看不惯水性杨花的女人,这种事也决不能出现在自己母亲身上。
丢不起那人!
“可我稀罕你公爹,他也稀罕我啊,俺俩一块稀罕了二十多年……。”
“那也不行!你不能对不起俺爹!俺公爹也不能对不起俺婆!做人应该从一而终!!”
杜鹃就是死心眼子,觉得爱情是唯一的。
不爱就不该结婚,结婚了就该一爱到底,死了也要忠贞不渝,才能维护爱情的纯洁。
好比她跟富贵,这辈子没人能拆散他俩。
“丫头,你再想想,我这不跟你在商量嘛……。”秀香的语气很低,好像只拍了半死的蚊子。
杜鹃脖子一梗:“没的商量!这件事绝对不行!我也不会让你俩一块过!!”
“你……咋恁固执?”
“不是我固执,女人就应该守节!男人就应该守身如玉!你从前就是这么教我的!
我不允许你对不起俺爹,也不允许公爹对不起俺婆!啥都别说了!”
杜鹃十分生气,丢下两句狠话,抱着孩子就走,把娘一个人丢在家里。
“丫头你……!”秀香没有阻拦,眼泪却弥漫了双眼。
杜鹃不同意,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当女儿真的说出这段狠话,她的思想又接受不了。
杜鹃气呼呼带着孩子回家,咣当!踹开房门。
小如意已经六岁了,五周岁,孩子吓得打个冷战。
王富贵躺在炕上,也吓得打个机灵。
“媳妇,你咋了?”他问。
“俺娘跟你爹,他俩不守规矩!要一块过日子!你知道不知道?”杜鹃厉声问。
富贵说:“我刚刚知道,爹刚才跟我说了。”
“你啥想法?”
“没啥想法,成全他们呗……。”王富贵道。
“不行!我不同意!”
“为啥啊?”
“不为啥,就是觉得丢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担心群众戳我的脊梁骨!”
“你为啥会这样想?”
“人要脸,树要皮!咱俩是夫妻,俺娘跟你爹再做夫妻,咱俩……不成兄妹了?”
反正杜鹃拗不过这道弯。
山村在转变,开放的春风迎来了新思想,但旧思想又在山里人的心里根深蒂固。
在新旧习惯冲突的年代,很少有人能转过弯,这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富贵说:“老婆,我觉得这样挺好,你娘跟俺爹一块过,两个老人都会有伴,不再孤单!
咱俩孝顺,可不能一直守着他们吧?你知道他俩晚上多凄凉吗?”
王富贵只好苦口婆心,慢慢讲道理。
可杜鹃却拗得很,怒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立刻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俺娘进你爹的屋子,咱俩立刻离婚!!”
“老婆,不必玩这么大吧?”
“我就要玩这么大!必须为俺爹跟婆婆分别守住两个家!他俩想成,除非我死了!”
王富贵想不到妻子这么固执,同时,也觉得杜鹃天真,可爱。
她自己把感情看得重,也渴望身边的人珍惜感情,始终如一。
“好!你别生气,咱们慢慢来,一切看缘分好不好?不生气了,啊?”富贵赶紧抱上媳妇亲一口。
发现杜鹃仍旧气呼呼,他又亲两口。
最后,他把儿子关进那边屋子里,立刻转身又抱上妻子,按在炕上,用自己的身体安慰她。
杜鹃一高兴,这才不闹了。
但他俩咋着也想不到王长庚在外头。
老王一直在新宅的门口徘徊。
看到儿媳妇回来,本想听听她们母女的谈判结果如何。
发现小两口争吵,他的心瞬间揪成一团,两行老泪也滚滚落下。
王富贵跟杜鹃在炕上呼喊的时候,王长庚走了,脚步很沉重。
他站在村南的老槐树底下抽了半宿的烟,最终慢慢站起,一步一步靠近秀香的屋子。
砰砰砰,他敲响了亲家母的窗户。
“谁?”秀香在里面问。
“我!”王长庚说。
“长庚哥,你咋来了?”女人的心里一阵惊喜。
王长庚说::“秀香,两个儿女不同意,咱俩的事儿……多半成不了!对不起,这辈子我……亏你了!”
王长庚不得不让步,儿女的幸福最重要。
秀香闻听哇地哭了:“长庚哥,这就是命,命啊!呜呜呜……!”女人泣不成声。
王长庚说:“如果你有心,咱就下辈子,下辈子我在奈何桥边等你。”
男人说完走了,秀香趴在炕上一直哭到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