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听连明一口气说完,当场僵持在哪里。
做梦也想不到巧珍真的还活着,而且遭受了巨大的磨难。
他对她当初的恨意全消,因为女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
比起小芳的失踪,巧珍更加可怜。
他的心软了,也迷茫了……。
“那你告诉我,大水灾过去,分粮食那天,去背粮食的是不是她?”富贵又问。
“是!那时候巧珍还没走,俺俩一直生活在一块!”连明回答。
“那今天献血的那个人,是不是她?”富贵又问。
“不知道,自从她两年前离开,我一直没见过她。”
富贵点点头:“好!你走吧,以后不准来山上鬼叫,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连明说声谢谢,爬起来逃之夭夭,一路小跑不见了踪影。
此刻,富贵才嘘口气,觉得献血的那个必定是巧珍无疑。
只是不知道她目前在哪儿生活。
他不是铁石心肠,甚至开始祝福她,希望女人幸福美满。
别管咋说小芳都没死,当初的仇恨也等于一笔勾销。
返回村子,他继续督促新药的生产。
李医生聘请来了专家,专门培育菌种,昼夜忙个不停。
富贵花钱,帮着他们搞来好多先进的设备。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南山的山洞里,所有得病的患者欢呼雀跃。
“我们有救了!马上就有救了!村长,谢谢你啊……!”
“是啊村长,你太伟大了!”
“六次哥威武,六次哥永垂不朽,六次哥是我们心中的太阳!”
拍马屁声络绎不绝,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但新药不可能马上研制出来,山洞里仍旧在死人。
一个礼拜的时间,又死去好几个,就是涛涛跟风铃都坚持不住。
两个人奄奄一息,眼瞅着病入膏肓。
死亡来袭的时候,风铃先发作的。
那天黄昏,吃过饭刚刚躺在炕上,风铃就全身不得劲。
女人开始发烧,毒疮在全身蔓延,她痒得钻心,满炕打滚,不断嚎叫。
海涛揭开她的衣服,发现风铃的前胸很后背长满红斑。
那些红斑起初黄豆大小,再后来高高鼓起,跟花生米差不多。
用手抓破就流出黄黄的水儿,女人的身体弥漫出一股恶臭。
海涛有点手足无措,不断安慰她:“风铃,你要坚持,一定要坚持啊!新药马上要出来了!就在这几天!”
风铃说:“海涛……我坚持不下去了!你掐死我吧,难受啊……!”
海涛一下抱紧她:“别!你不能死在我前头,我命令你,必须活着!”
他俩从前并不恩爱,但已经做了四五年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夫妻之间一旦有了亲情,就像四肢那样融合在一起。
存在的时候,意识不到珍贵,可一旦失去,那种切肤之痛根本无法替代。
瞧着妻子这样,海涛比风铃还要难受。
咋办?咋办?吗啡已经失去作用。
女人就是感到热,浑身燥得不行,仿佛在火炉上烤。
除去衣服也不管用,必须想办法为她降温。
海涛一眼瞅到山洞里的水缸,立刻利用脸盆打水,端进房间里,用毛巾帮着风铃擦拭身体。
但风铃还是喊热,不断扭曲。
海涛一趟一趟跑,几条毛巾交换使用,屋子里哪儿都湿漉漉的。
他来回乱跑,立刻惊动其他人,山洞里的病号差不多都起来观看。
大家站在外面同样手足无措,瞧着风铃心疼,也瞧着海涛心疼。
有人上去劝解:“海涛,别忙活了!你这样,风铃的病会越来越重!”
“走开!你们统统走开!我要救我媳妇!全都走!”海涛却浑然不顾继续端水,帮媳妇擦拭。
大家发现劝不住,只能摇头叹息。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就把妻子从病房里抱出,放进水缸里。
风铃被水缸的水浸泡,才不喊疼了。
春天,天气依然很冷,不是冷水的效果好,而是风铃的皮肤被冻得麻木了。
其中一个老者发现不妙赶紧阻拦:“海涛,你不能这样!会把风铃给冻死的!”
“那你说咋办?”海涛问。
“你把自己的身体弄湿,抱上她,用身体帮她降温。”
“喔喔……!”海涛又不得不把媳妇抱回,放在床上。
他拎起一桶水,呼啦!从头浇到脚,将自己的身体弄湿。
然后上炕抱住风铃,帮着女人降温。
一个晚上,他来来回回跑几十次。
起初他还有力气,但力气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终一步跌倒,再也爬不起来。
群众们发现不妙,几个女人立刻冲进屋子,将他搀起。
大家全都感叹海涛跟风铃感情至深。
谁也想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海涛可以为风铃豁出命去。
“海涛!海涛!”
“风铃!风铃!”
群众们不断呼唤,可海涛已经不能说话了,同样浑身发热,前胸跟后背冒起红斑。
他昏迷不醒,眼瞅着就支持不住了……。
风铃从迷茫中睁开眼,看到了陪伴自己四年的男人。
她爱他,一直都爱,从没有改变过。
男人忙忙碌碌整夜伺候她,风铃也瞧得清清楚楚。
她的嘴角裂出一股微笑,觉得自己赢了。
最起码赢了海涛的心,战胜了小芹。
在长达四五年的拉锯战中,她最终获胜。
风铃抬手摸着海涛的脸,喃喃道:“老公,你不能死在我前头,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先死的有福气,你把这个福气紧给我吧!”
最后,她瞅瞅四周的邻居说:“谢谢大家照顾俺俩,你们走吧!俺想跟海涛单独相处一会儿。”
邻居们瞅瞅他俩,只好叹口气相继离开。
这个单间不错,里面有张双人床。
风铃将门关上,拉好门闩,再次靠近床,抓住海涛的手。
她说:“海涛,咱俩活着在一块,死了也要埋进同一座坟墓里,来生还是好夫妻,我先走一步,在那边等着你……。”
说完,她抓起桌子上一口碗,当啷甩在地上。
碗被摔裂,她抓起一块碗片,狠狠割向自己的手腕。
碗片跟刀子一样锋利,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条深深的伤口。
血,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滴滴答答流淌在地上。
风铃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慢慢躺在海涛的怀里,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第二天早上,海涛醒来,睁开眼嗅到满屋子血腥味。
伸手一摸,风铃的尸体已经凉透,地上流成一片血河,血液已经凝固。
他发出一声竭嘶底里的呼喊:“风铃!我的妻啊……!”
然后同样拿起碗片,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割一刀。
他爬上床,跟风铃的尸体紧紧偎依。
地上两股鲜血也汇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