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海起初觉得没必要签合同。
但想起当年分家的情景,顿时不寒而栗。
十八年前两兄弟分家产,父母刚死去不久。
为了一把手电筒,一个筷笼子,一个舀水瓢,李大海竟跟他反目成仇,还大打出手!
秀香跟大木瓜两妯娌也吵到了大街上。
是老村长跟村里的邻居做主,才把家分了。
那个年代都穷,一分钱看成大碾盘,人情似纸张张薄。
想到这儿他一跺脚:“富贵,你说得对,签!一定要签合同!”
“好!那我帮你们手写三分合同,你跟大伯一人一份,大队部留一份。”
“啊?为啥要给大队部一份?”李大海惊讶不已。
富贵又是微微一笑:“窑厂要占大队的地,我这当村长的不签字,你们开不成!
还有,占大队的地是要缴承包费的,费用是你们年利润的二十分之一。”
“你说啥?还要给大队钱?”李少海又吃一惊。
“当然了!任何人承包都要给钱,我老丈人也不例外!”
李少海心说:卧槽!根本没考虑到这些,富贵啥脑子,咋恁灵光?
王富贵立刻拿出笔,刷刷刷,写下三分合同。
其中两分是李少海跟李大海签字,最后一份是承包合同。
瞧着合同,李少海又吃一惊。
富贵不是傻子吗?一天学没上过,写字咋这么好看?
他做梦也想不到女婿是重生而来,不但上过大学,还拿到过研究生的文凭。
翁婿二人在客厅里研究合同,杜鹃却跟着母亲在厨房里做饭。
娘家跟婆家距离太近,杜鹃每次回来都跟串门差不多。
秀香一边和面,一边盯着女儿的肚子瞧个不停,杜鹃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娘,你咋一直看俺?俺脸上脏吗?”女儿问。
秀香说:“丫头,你跟富贵成亲……大半年了吧?”
“嗯,去年八月十五成的亲。”
“那次流产,也过去大半年了吧?”
“嗯。”
“你肚子有动静没?我可等着当姥姥呢。”
秀香对女儿的肚子非常关心,渴盼着杜鹃再怀上。
很多小夫妻刚结婚就怀孩子,一年就当父母。
可自己女儿自从那次流产以后,下面就像关闭了闸门,至今没有动静。
“没有!”杜鹃摇摇头红了脸。
“奇怪,你没成亲就怀上了,现在成亲那么久,为啥怀不上?”母亲又问。
“俺咋知道?”杜鹃闻听脸蛋更红了。
“是不是你俩姿势不对?一个月几次?一次多长时间?”
母亲不得不询问,生儿育女本来就是人生大事,没啥了不起的。
这是一个母亲渴望看到后代的职责。
杜鹃害羞极了,一跺脚:“娘!你问这个干啥?”
“废话!娘当然要关心,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快说,一个月几次?一次多长时间?”
母亲的话让杜鹃非常窘迫,难以开口。
但瞧着老娘着急忙活的样子,只能低下头说实话。
“娘,俺跟富贵一个月……折腾二十八天,除了例假那几天,几乎天天……在折腾!
一次折腾两三回,如果心情好,也可能加班加点五六回,要不然人家也不会叫他……王六次!”
“啥?!”秀香闻听吓得不轻,差点坐地上。
她马上破口大骂:“该死的王富贵!这是多大的劲头?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勤劳!
他不知道心疼你,你自己也不懂得爱惜自己?”
秀香的脸也红了,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解释。
杜鹃说:“娘,这不怪富贵,是俺,俺天天缠着他……!”
“你……糊涂!怪不得怀不上?那种事太频繁对身体不好!想要孩子,就应该减少次数!
质量是重要的,数量根本不重要!”
杜鹃对自己也特别懊恼,每天晚上只要往富贵身边一躺,她就控制不住。
不由自主往上缠。
“娘,俺知道了,以后注意……!”她只能低下头,聆听娘的教诲。
秀香不得不对女儿谆谆教导:“记住,一个礼拜不能超过三次!听到了没?
男人好比一口井,不能一下子掏干,以后没水吃,受苦的是你自己。要细水长流,懂吗?”
“嗯,懂!”
“你个傻妮子!富贵到底哪儿好?缠起来没完没了!声音还弄那么大!”
秀香不由抬起手,在女儿的额头上点一下。
闺女跟女婿每天晚上叫喊,她也听到了。
尴尬的同时,心里却特别高兴。
因为女儿幸福啊,只有幸福的女人,才会发出那样的嘶喊!
李少海跟富贵将合同拟定好,这边的面条也煮好了。
“爹!老公,吃饭喽……!”杜鹃乐滋滋将面条端上餐桌。
李少海还特意开一瓶酒,犒劳女婿。
吃饱喝足,富贵跟杜鹃返回婆家,李少海却拎着合同来找大哥。
他把合同砸在桌子上。
“哥,富贵说了,咱们合伙做生意,必须签合同!
这儿有两份合同,一份是承包合同,一份是咱俩之间的契约!”
李大海吓一跳:“啥?咱俩合作还签契约?”
“是,富贵说了,做生意必须签约,免得将来有纠纷!”
一句话不要紧,李大海的心里忽悠起来。
王富贵,他娘的高人啊!这是担心自己老丈人吃亏!堵死老子的后路!
我咋碰不到这样的好女婿?
有心不签,可合同摆在眼前,让他左右为难。
“少海,如果我不签呢?你会怎么样?”他在试探弟弟的底线。
李少海说:“哥,富贵说了,如果你不签,窑厂照样开,他自己投资,让我来当厂长!”
“你这是想把我甩了……?”李大海鼻子哼一声。
“哥,你心里没鬼怕啥?合同就是个约束,一切按照上面的规定来!如果违反,可就要负法律责任!”
李大海十分犹豫,拿起笔,觉得特别沉重。
侯三在旁边等不及了,说:“爹,你不签我签!”
刷刷刷!他果断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大海没办法,终于咬咬牙也写下名字。
李少海立刻站起:“齐活儿!富贵说了,会给咱们批地。河边打麦场不远处那块地就不错,三十多亩呢,最适合开窑厂。
后天咱们就开工!合同您收好,我走了!”
瞧着弟弟屁颠颠离开,李大海陷入沉思。
又瞅瞅手上的印泥,喃喃自语:“变了!一切都变了!兄弟之间也要签合同!
儿子,咱们无法把你二叔踢出局,被王富贵给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