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娆看到掌柜的,一下就愣住了。
掌柜的对着明娆仍是笑的,只不过这回的笑里又多了几分尊敬。
“竟不知您的夫婿是安北侯。”
若是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样对着侯爷的样貌评头论足。
“你怎么来了?”明娆看到裁缝手里捧着的布料,惊讶道,“这是作甚?”
掌柜的道:“侯爷命我们把料子送来的。”
虽然安北侯没有吩咐她们来给明娆量体裁衣,但她们来送布料,总不能只送布料,这衣裳肯定是要做的。
“侯爷已经派人付了钱,您看,这衣裳……给您量一下尺寸,看看您想做什么衣裳?”
明娆的意思是要做衣服给安北侯,可是她们哪儿敢跟安北侯派来结账的人说,这衣裳要做给你们家侯爷?
她们可不敢,只能顺着侯爷的意,把这衣裳给明娆做了。
明娆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些消息,她抬手按了按头,有些无奈:“这个虞砚……”
她摆了摆手,刚要说,料子放这,你们先回吧,话才说了一半,院外忽然有了响动。
虞砚回来了。
他走到门口,看到这一院子的人,眉头皱了皱。
看到那几个裁缝手里的量尺后,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他快步朝明娆走去,院里的人惧于男人无声的威严,皆弓了腰,朝两边退散,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一阵风略过,男人便走到明娆身边,站在她面前,将她的身影全部挡在身前,不叫其余人多看一眼。
明娆无知无觉,只目光无奈盯着他瞧。
“怎么这么看我?”虞砚问道。
他才从外头回来,嗓音还带着骑马奔波时被风吹的沙哑。
明娆道:“你叫人把那布料买来的?她们要给我做衣服。”
虞砚皱眉,他只是叫人付钱,买了衣料,却没有叫这些人进他的院子,做这些多余的事。
若他回来得再晚一些,她们是不是就要给他的夫人量体了?
虞砚这一冷脸,放人进府的门房算是要大难临头。
下属办事不力,自有人去处置。
眼下,虞砚转身,将明娆挡在身后,淡声看着面前的绣娘们,“东西留下,都离开吧。”
他没有发火,只是因为她们还没有人碰到明娆。
若是叫他看到她们真的拿那些量尺寸的东西碰了明娆的身子……
那么就不是能顺利离开的了。
多余的人如鸟兽退散,院子里顷刻间便静了下来。
虞砚走上前,揽着人往屋里走。
“我都跟阿青说了,叫她不要告诉你,怎么她都不听我的呢。”明娆嗔了他一眼,“你也不问问,这衣料我打算做什么,就让人送了回来。”
虞砚自动忽略了阿青告密这件事,他坐在椅子上,把人拽到腿上坐好,“那你想要这些衣料做什么?”
“我是想给你做衣服。”
虞砚微微怔住,沉默了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给我?”
“对,我看到那颜色,就想着,你穿肯定好看。”明娆的脸颊逐渐漫上大片红晕,她羞赧地把头埋进男人颈间,轻声说道,“我记得大婚那日,你……你穿着喜服……”
等了好久,虞砚都没有听到她再说下去,他直觉后面的话会重要。
默不作声地抱紧,哑声问道:“嗯,喜服,怎么了吗?”
“喜服……喜服……”她情不自禁收紧双手,紧紧环着男人的脖子。
即便羞得不行,却仍然忍着窘迫,坚持告白:
“穿着喜服,甚是好看。”
好看到她一见就心动不已。
若是从前,她愿意跳入这场计划好的阴谋嫁给他,是因为想要弥补前世的遗憾。
那么从红盖头掀下,从她看到虞砚的那一刻起,就是彻底的心甘情愿。
虞砚当然受不住她这般撩拨。
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不要躲闪眼神。
他并没有从她眼中看到更多的欲.念,她目光仍是单纯、干净的。
但是这次虞砚看懂了她的目光。
与新婚那晚不同,此刻她的眼中,还多了些直白的喜欢。
那眼神看得人心头滚烫,情愫再难自已。
后来的事发生得理所当然,只是在一切火热都平息时,在明娆陷入沉睡,夜深人静时,虞砚又陷入了更深的煎熬。
今日她又提起了那件事,她仍以为是阿青告诉他的。
虞砚没有解释,因为羞愧开口,更害怕看到她躲闪,怕她拒绝,怕她躲着他。
可就算她介意,虞砚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放弃对她的关注,那绝不可能。
他痛苦地等着宣判的那一天的到来,在此之前,多一日的宁静都像是上天的赏赐。
他只能祈求,那一日来得晚一些。
……
白氏的生辰宴之前的两天,明娆回了一趟秦家。
秦氏这几日身子好了很多,说生辰宴那日她会到场。
明娆开心极了,说那日会来接秦氏,到时候娘俩一起去。
秦氏很担心安北侯会介意,明娆却笑着安抚她,已经同虞砚讲过了,他只说知道了,并没有不高兴。
因为那日虞砚已经空了出来,会全天都陪着明娆,只要明娆不离开他的身边,只要明娆看着他,那么明娆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
明娆没在秦家待太久,她昨日亲自为虞砚量体,等全部的尺寸都量好,她的膝盖已经跪得通红,腰也酸的不行,实在太累,得早点回去睡一会。
她软着双腿,才走到马车前,忽听到有什么古怪的动静。
一声闷哼,还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听着……倒像个人摔倒了。
明娆眉头紧皱,警惕地转头,往巷子角落盯着瞧。
阿青和禾香紧张地对视一眼。
“阿青,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人?”
阿青不知如何作答,她不能对主子撒谎,可是又不能主动地说些什么。
她没回答,明娆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有人跟着我?”
阿青绷紧后背,进退两难。
太久的沉默,似乎在昭示着她的发现并不是多想。
明娆终于将目光落在阿青身上,她不傻,也不瞎,怎能看不出阿青心里有鬼。
“说。”
明娆和虞砚待久了,身上难免也带了点强势。
阿青几乎没怎么挣扎,就交代了。
“的确有人跟着,不过那是侯爷派来保护您的。”
只说是保护,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暗卫也确实是在行保护之责。
明娆让她把人叫了出来。
那暗卫蒙着面,跪在明娆身前。明娆注意到,他袍子的一角沾着血迹。
明娆想起什么,脸色有些发白,“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暗卫不会像虞砚那般,顾虑着害怕吓到她,遇到危险也只会粉饰太平安抚她。暗卫如实禀报,低声答是。
他暗中护卫了这么多天,今日是第一次遇到行迹鬼祟的人,也是接了任务后,第一次杀人。
毕竟在今日之前,明娆出门要不就是有唐慕颜的一众打手在,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要不就是有安北侯陪伴在侧,敌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直到今日明娆回娘家,才寻到机会,却不曾想,被暗中埋伏的护卫截杀。
明娆苍白着脸色,坐上了马车,阿青架着车,往侯府疾驰而去。
“所以前些日子,买了茶具,买了衣料,不是因为阿青跟虞砚说了什么,而是……而是另外派个人,暗中守着我。”
明娆喃喃自语。
所以才会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所以这些日子就算她想出门,他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抗拒。
因为她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他都知道。
所以也能在第一时间,帮她解决掉所有威胁。
若是前世,他也对她这般密不透风地监视着,那么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明娆没觉得虞砚的所作所为有多令人难以接受,更没觉得束缚,她只在庆幸。
这一世,她到底曾经有多少次险些丧命?以后呢,又会怎么样?以前的事还会发生吗?她是不是还会死……
禾香不知道主子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听到了明娆那句自言自语,又见明娆脸色难看,暗自苦笑。
只希望主子们之间别闹别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