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知道,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么就是助长苏云卿的权势,从此以后苏云卿就是真正的权倾天下,而这一切还都是有他这个天子授权的。
可刘协更加知道的是,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任何的选择。
苏云卿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无论是封公爵还是做丞相,其实都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只要苏云卿想要这些,难道还有人能够拦得住吗?
既然拦不住,刘协干脆选择自己主动给。
至少比起苏云卿以强硬手段向他要,刘协主动给更能维持住他与苏云卿之间那表面上看来还算不错的关系。
这些年苏云卿对刘协不错,刘协虽然有着种种限制,但苏云卿给了他足够的面子,至少天子的威仪刘协是有的,并州的所有人见到他都是恪守本分,从无逾越无礼的事情发生,若有人以此轻视刘协对刘协不敬,苏云卿甚至会出手惩罚以维护刘协。
至于说刘协做的事情,这些年下来,其实他也有不少事情可以做,如今每天上朝也能有实实在在的东西去讨论,有实实在在的事务去处理,而不是只能听一些毫无用处的虚话。
……至少看起来是有皇帝的样子的。
刘协知道,只要他还顺从苏云卿,只要他不给苏云卿惹麻烦,那么他的好日子就能一直继续下去,甚至会越来越好,就如同他现在的处境比之刚来并州的时候要好太多一样。
苏云卿封武安侯,出任丞相,这对于苏云卿以及苏云卿的一众手下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事,这意味着苏云卿不管是权力还是地位都更进一步,同时也意味着苏云卿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
有一件事情倒是出乎苏云卿的预料,她本以为因为她性别的关系这次怎么说也会有人说些闲话吧,更有甚者,反对的人应该也不会少,可偏偏这次一切都顺利的很,完全没有出现任何不和谐的因素。
苏云卿想了想,然后突然就笑了。
权势地位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了,因为苏云卿有的不仅仅是地位,还有实打实的权势,更有统一北方的功劳在那里,因此无论别人怎么想,这种时候都是不敢说也不能说的。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还想和苏云卿过不去。
丞相的权力是真的可以说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而现在,刘协作为名义上的皇帝,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可以说,从实质上来说,苏云卿已经掌握了作为一个皇帝所能掌控的权势。
苏云卿突然就发现,走到这一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当她没有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似乎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可当她站在这里,她知道,其实没那么复杂。
她所要做的仅仅是挥军南下重新统一这个国家,然后……然后就是时候给这个天下换个姓氏了。
苏云卿觉得自己简直超厉害的呀!
系统只让她做个武安君,可她现在已经是武安公了!
她都想好了,一旦称帝,那就称武安帝好了。
武安君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没道理这爵位还是倒着封,越封越小的呀,如果苏云卿此时被封个武安君,恐怕真要天下震动了。
然而没有武安君,拿个武安帝这种终极称号也是不错的嘛。
苏云卿觉得自己简直机智的不行!
……然而系统觉得他简直恨不得哭晕在管三怀里_(:зゝ∠)_
太特么糟心了啊!
可人大概是不能太得意的,太得意了就得被浇冷水。
没多久,苏云卿得到消息,毛玠死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苏云卿一愣,她完全没想到毛玠居然会死。
可毛玠真的死了,自杀。
苏云卿看着报信小哥的眼神让对方抖了抖,最后还是撑着说道:“先生那里还有一些东西留给丞相,丞相您看是不是……”
“拿过来。”
能被毛玠在这种时候留给她的东西,恐怕真的是寄托了毛玠所有心血的。
毛玠留给苏云卿的除了一封书信,就是装了满满两箱子的竹简。
苏云卿先看的是那封书信,信中毛玠表示,他感激苏云卿对他的一片心意,可他注定是要辜负这份心意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接受这一切。
毛玠表示最后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他感激苏云卿这些年对他的信任,以及这次为他所做的一切,可他注定还是要走上这条路。
对于苏云卿他没什么能够报答的,所能做的只是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留下尽量多的东西,若是苏云卿还愿意用,那便拿去用,若是不愿,一把火烧了便是,他并不奢求苏云卿再次信任他了。
毛玠留下的东西正是那两箱子竹简,苏云卿随手翻了翻就知道这些都是什么。
苏云卿从一开始就说过,毛玠是个非常出色的战略人才,而这次,毛玠不再需要任何掩藏,他全心全意的为苏云卿谋划了日后的战略布局以及大致的行动方向,不仅如此,他还留下了详细的阶段目标以及可行性非常高的执行计划。
除此之外,关于这些年毛玠一直在做的比如学馆制度,比如新的人才选拔制度,这次毛玠全都拿出了最为详尽的成品来,苏云卿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每一个字都是毛玠倾注了心血写下的,没有半句虚言,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可实行的,并且是能有实际成效的。
苏云卿只随意看了两眼便再也看不下去,这么多东西,毛玠恐怕是被她带去官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苏云卿丢开这些东西,自己一个人发呆,却怎么也想不通毛玠为什么要这样做。
直到苏云卿看见贾诩来了,贾诩没有说其他的,而是先挥退了侍者们,苏云卿点点头,也没有反对贾诩的做法。
等所有人都下去了,贾诩才终于开口:“我早就说过,您该在一开始就杀了他的。”
苏云卿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贾诩会说出这种话来。
可贾诩却继续说道:“您还不明白吗?无论您与曹操一战的结果如何,毛玠都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活着对他而言是一种太大的折磨。”
“可我已经……”
“可您已经宽恕他的罪过了对吗?”
贾诩说出了苏云卿还未说出的话,可他却对苏云卿的态度十分不以为然:“正因为您宽恕了他,所以他才只会更加痛苦。”
看着毛玠留下的那两箱竹简,贾诩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如果您在最开始便杀了他,他是可以释然的,这正是他所期待的结局,可您没有,您的宽恕对他而言是不能承受的事情,他不会因此对您有任何微词,因为您的做法心胸宽广且德行高尚,可实际上,这一切却是折磨他的最好方法,不用再有更多的询问我也知道,他死的时候必然是受尽折磨万分痛苦的。”
苏云卿终于抬头看向贾诩:“……这么说是我做错了吗?”
“如果单以做法而言,您没有错,甚至任何人都该赞扬您的心胸肚量。”
可抛开这一点来说,正是苏云卿在毛玠的身上加诸了那些痛苦,让毛玠最后只能选择在痛苦之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永远的失去了获得心灵救赎的机会。
“您很了解他,可还不够了解。”
否则苏云卿绝不会选择这样的做法。
苏云卿看着贾诩:“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
“是。”
贾诩没有否认这一点,正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因此他才一直建议苏云卿直接杀了毛玠,不需要有什么原谅,更不需要有任何的理解和宽恕。
这些东西,毛玠统统都不需要。
毛玠死的万分痛苦,而这一切都是苏云卿所给予他的。
但无论是谁都知道,毛玠绝不因此对苏云卿有任何怨恨,事实上正因为他对苏云卿没有任何的怨恨,所以痛苦的才只会是他自己。
毛玠该怨恨苏云卿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大概很多人都会说是毛玠太过不识好歹。
可实际上,苏云卿很清楚,在她一意孤行不听任何劝告的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将毛玠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她一开始能够听从贾诩的意见,直接杀了毛玠,恐怕毛玠会死的十分坦然且心中也是高兴的吧。
至少那个时候的毛玠还可以说出,如果有机会,只愿辅佐一人的话来。
可如今,毛玠是真的心怀痛苦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