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花无尽意识到自己冷了场,便笑着说道:“刘大哥见过两次了,没感觉有什么变化,董大哥倒是变了不少,难道是压力太大了?”
董如海诧异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搓搓越来越肥厚的双手,道:“花娘子目光如炬,说得半点儿不差。自董某执掌董家生意以来,操心的事越多,吃的就越多,唉……”
花无尽道:“吃是解压的一种方式,最近生意不好做吗?”
“太难了,南方的生意照应不到,进货渠道受阻。京里各方势力倾轧,董家根基虽深,但影响同样不小,啧啧,劳心费力的一年呐,简直不堪回首……”董如海边说边摇头。
“不过,董某在书画的经营上颇有小成,花娘子的画与一年前的价值相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花娘子,可带了画来?”说到这里,他脸上又有了笑意,肥厚的腮帮子把眼睛挤成两条缝隙。
“手头上暂时没有。”花无尽道。
“这……”董如海下意识地摸摸大肚子,又追问一句,“一幅都没有?”
“怎么答应了人吗?”
“是,是啊……”董如海又搓搓手,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处。
刘德放下茶杯,说道:“花娘子,荣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熹妃的表姐丁夫人,她对您的画颇为推崇,想要一幅。”
“荣国公姓丁?”花无尽对京城的情况不甚了解。
“是的。”刘德看了一眼董如海,后者点点头,他才继续说道,“花娘子,荣国公世子与福王的关系不太好,而且丁夫人姓施,福王当年,曾求娶过……”
“是她啊,施惊鸿,号称京城第一才女。”花无尽笑了笑,且不说荣国公,只看熹妃表姐这个名头的确便足以让董如海上心了,但是……
“撇开福王与荣国公世子的关系不谈,董大哥须知,熹妃与我之间有些龃龉,我在许州虽不曾卖画,却也有了一定的名气,想来熹妃早已有所耳闻。如果你把画给丁夫人,只怕不会达到预想的目的。”
“哦……”对啊,董如海想起来了,刘德回来的时候说过,花无尽把画放在茶苑里了,说是展览,以画会友,增加茶苑的名气,“花娘子这么一说,还真是……”
花无尽思谋片刻,“董大哥不妨把我送给你的画转赠一下,毕竟……那时候我还不认识福王,更不是被赐婚的未来福王妃。不知者不罪,董大哥把这话说说也好把自己摘出去。”
“啪!”董如海一拍大腿,“花娘子好主意,物以稀为贵,花娘子的画可以暂时停售一段时间,墨槐散人的名号就更值钱了。”
“钱不钱的倒无所谓,关键是不能拖累你们一大家子。”花无尽笑眯眯地道,“如今我的画技在许州被许多人揣摩,但他们大多不明其中要义,所以不得其法,但我爹则不同,我与他老人家认真切磋过,董大哥可以试着卖卖我爹的画。”
“当真?”董如海不但喜欢画,也喜欢做伯乐,闻言立刻精神了,“花先生的画在哪里?”
“就在城里呢,连同我的画一起,过些日子再给董大哥看看。”花无尽的画在两个婆子手里,陆离说她们此时就在洛小鱼为她准备的城南的院子里。
“那可真是太好了!”董如海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暗道,原来手头没有是这个意思啊!
不多时,花寻之也来了,三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虽说一个是商人,一个是书生,还有一个是军户,身份不同,职业不同,但作为前哨镇的常住人口,共同话题实在不少,一直聊到晚饭时分。
用过晚饭,董如海二人在庄子里住了下来。
因为雪大,他们在庄子里住了两天,到第三天早上,才与花无尽一家一起出发,往京城去了。
启明帝登基已有数日,城门的盘查稍稍放松了些,花无尽带着户籍,又使了些银钱,毫无阻碍地通过了南城门。
董如海、刘德在这里与花寻之告了辞。
倒不是他慢待花无尽,而是花无尽一家不宜引起任何关注——他现在是董家的掌舵人,人脉甚广,与他在一起极不安全。
“花姐姐,我们去哪儿?”陶怡问道。
花无尽道:“先在南城逛逛,找间大一些的铺子,我们先把绣坊开起来。”
她让松江带着沈晓春把马车找了地方停了,一行人开始正儿八经的逛街。
京城的南城,比许州南城热闹得多,除了林立的店铺之外,还有挑担的,摆地摊的,卖糖葫芦的,街头卖艺的,所有的一切既亲切,又新鲜。
然而,牵着小溪的花无尽,却逛得有些心不在焉。
来之前,她让松江把黄妈妈当初留下的线索重新叙述一遍,好在找铺子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南城仙鼎巷,陆离已经查过了,但没有任何发现。
那么那张一百两的点翠凤凰展翅步摇的当票到底暗示着什么呢?
……
也许是心有灵犀,此时的洛小鱼与花无尽一样心神不宁。
他一方面担心花无尽一家的安危,另一方面,也在发愁母妃于锦蓉的事。
虽说北金已经被打到汤河以北,他已经完成与佟六的交易,但他母亲的事却依然没有丝毫进展,这让他多少都有些失望。
统一华国他算是做到了,那把龙椅亦离他也不远了,然而,作为人子,却连母亲的尸首在哪儿都不知道,这让他情何以堪!
“你有心事?”乔继武坐在洛小鱼的对面。
时隔一年半,乔继武的皮肤黑了一些,眼角的皱纹也多了两条,然而沧桑感非但没有让他变老,反而增添了几分男人的魅力。
洛小鱼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手里的一块翡翠原石,道:“是啊,无尽和小溪进京了,新买的庄子被魏瑾瑜惦记上了,出了点儿事。如今成国公已经到了兰城,而那件事还没彻底解决完,本王有些担心。”家丑不可外传,他没有勇气坦诚母亲的事,只能避重就轻,拣能说的说。
这是洛小鱼第一次当着乔继武的面提起花无尽,是疖子,便总要挑开了,免得越烂越深。
乔继武笑了笑,他知道花无尽和福王的关系已经有些日子了,尽管难过,却也不是不能接受,一个是他喜欢的女人,一个是他佩服的兄弟兼上司,他能怎么样?
“有陆先生在呢,他做事一向周到。”他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