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有时能让人变得更加清醒。
于庭玉便是如此。
他不是莽汉,却做出莽汉之举,此时焉能不悔?
他那时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是司徒健溃散的两万兵马带来的巨大压力,还是洛小鱼与花无尽那两张得意洋洋、令人恶心的脸?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那时怎么就疯了呢?
汤参看得出来,于庭玉狰狞的表情是疼的,但眼里的惭色却是在反省。
这位世子爷的确有几分定力,这个时候还能思考。
他想,他能理解于庭玉。
不想打胜仗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有司徒健的失败在前,所以他才冲在前面,身先士卒,做一个表率,也好激励士气。
只可惜,如今表率有了,兵却一样撤了,且性命堪忧,这让他怎么向皇上和恒亲王交代啊!
“汤大人……你,对这场战事如何看待?啊……”于庭玉不想叫的,但他到底受不了,尖锐的叫了一声,像个怕疼的女人一样。
汤参吓了一打跳,急忙上前一步,瞧了他的大腿一眼。
梁军医拿着钳子夹着弹片只是稍稍拔了一下,弹片出来两分,血水一下子溢出许多。
他觉得心有些凉,腿肚子上的筋也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道:“下官以为,这场战事历练了我南耀大军,见识了真正的战场,对未来大有裨益。”
历练?
于庭玉咬住嘴唇,硬生生扯出一缕笑意。这真是一个好词!可不是嘛,军队没有经过生与死的历练,所以才在死亡面前一败涂地。
皇祖父说的是对的,只要洛小鱼还活着,出兵的主旨就变成了侵略,就不再是正义之师,军心浮动,八万人便未必能战胜一万人。
他那时该打开密旨看一看的。
比外伤更疼的是心伤,比心伤更疼的是被自己的愚蠢所伤。
颜面尽失,自作孽不可活!
“啊……”于庭玉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喊声,不知是因为心痛还是身痛。
梁军医把弹片拔出来了,血流得更快,但没出现喷涌的情况,看来这条腿保住了!
汤参得到梁军医的保证,出了一口长气。
如此一来,恒亲王便不会再次征讨华国了,这对南耀,对南耀的士兵都是件好事。
便是洛小鱼也会松口气吧。
他总觉得,恒亲王父子不是洛小鱼的对手,他看人的眼光不差,陆离更不会差。
……
洛小鱼得到于庭玉没死亦没残废的消息是在五天之后的夜里,返回许州的前夕。
“便宜他了!”花无尽听到洛小鱼亲口念出的消息,不免心有不甘。
“说是这么说,但毕竟给华国留了喘息的余地,不是坏事,你要是不解气,日后为夫替你想办法。”洛小鱼拨了拨烛火,光线又亮了一些。
又道,“为夫觉得,这也是康盛帝让我放过他一次的原因,断一条腿,或丢掉性命,只怕会激起康盛帝父子的强烈报复欲望,那样,便给了南耀再次起兵的借口。所以,康盛帝的话既是请求,也是威胁,只是没说得太明白,为夫亦没太想明白。”
实际上,他也没想到花无尽真的会让大炮指哪打哪儿。
那可是经常跑偏经常炸膛的东西,没想到在她的调整下,不但射击距离普遍更远,给仅有的一台钢炮装了瞄准器,准头大有提高。
擒贼擒王,战场上非常有效,果然是大大的杀器。
不,其实他这媳妇儿才是这方世界最大的杀器吧?
这个想法很有趣,也让洛小鱼对花无尽有了敬畏。
洛小鱼把视线转向花无尽,见她竖起的眉毛慢慢舒展了,显然把他的话听见去了,不免心中高兴,暗道,媳妇儿虽然强横,但也真是个懂事的女人。
他上辈子净烧高香了,这辈子才能娶到她。
“王爷所言极是,是我目光短浅了。”花无尽画完最后一笔,把画笔洗干净,挂好,倒两杯热茶,端给洛小鱼一盏,又道,“他不死不残,对我华国的欲|望便不会熄灭吧,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洛小鱼接过茶,喝一口,看着花无尽平平直直、不摇不摆地走回画案,道:“媳妇儿不了解于庭玉。他此番受辱、重伤,一定会让他好好反省的,那不是十恶不赦的人,虽会利欲熏心,但不会一条道走到黑。另外,我不会让南耀落入他们父子手中的,所以,早与三舅舅有了安排,他们父子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无法惦记我华国领土。”
能够牵动恒亲王父子的只有皇位,听说恭亲王只爱算盘,小家子气,原来只是韬光养晦啊。
花无尽点点头,放心了,取出把扇子,有一搭无一搭地扇着画纸湿润的墨迹,并不时地偷看一眼那人。
灯下观美人,洛小鱼好像更漂亮了。
她这张画,画的便是洛小鱼在城墙上的情景,用国画技法,画的却是漫画一样的男人,真是漂亮!
“王爷你看……”花无尽用双手把画提起来,得意地给洛小鱼看,好东西要与人共赏,才更有价值。
“这是我!”洛小鱼露出惊喜的表情,他长得好看,当然爱美,起身一跃,便到了书案前,“太好看了!”他搂过花无尽,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媳妇儿,你还气着吗?这样好不好,你把画送给我,我把我送给你。”洛小鱼涎着脸,搂紧了花无尽肩膀。
花无尽“噗嗤”一声笑了,自打他错怪她后,已经有十天没让他近身了,其实也不单单是怄气和惩罚,也有她不想怀孕的意思。
这边事情已了,明日就要回许州,章城吃紧,婚事又耽搁了,她丢不起那人。
她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呢?
花无尽正想着,洛小鱼已经亲了下来,温软的唇带着一丝霸道,狠狠含住她的。“给我,嗯?”他呢喃着。
“好!”她轻声应了。
“哈哈,好媳妇儿!”洛小鱼轻笑两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进了内室,扔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