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藏尸、处理凶案现场……
还把老朋友牵扯进来,让光风霁月的霍教授为了他,染上污点,一同坠入泥潭。
如果有选择,他一定、绝对,不会来邹城。
可没有如果。
痛苦、懊悔像一枚深水炸|弹,酸涩的在鼻腔炸开,泪自顾自的就流下来了。
滑过怔愣的脸颊,很轻的滴在消毒液与血水混杂的地上,绽开一滴格格不入的小花。
霍传山的手一顿,抬手,脱去一只橡胶手套,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有些笨拙的去擦他的泪。
“对不起。”白岐玉睫毛一抖,哽咽道,“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我不想的。”
“没事的。”霍传山很温柔的说,“我并没有怪你。甚至,你能选择不瞒着我,我很高兴。”
白岐玉紧紧闭了闭眼:“你不用安慰我。”
霍传山很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哭的浑身发抖的白岐玉,那些口才与学识,一切都抛之不见了。
他把两只手的橡胶手套都丢下,探着身子,抱住了白岐玉。
宽阔的肩膀与温热的身躯一瞬笼罩他,遮盖了楼道灯昏沉的光,白岐玉却第一次觉得,黑暗是好的。
他想躲只为他存在的这片小小阴影里,永远也不要出去。
三个人的手脚很快,又有霍传山加入,在完全日出前,终于处理完了满地血污。
消毒液的气息仍浓郁的让人猜忌,但散几天就没了。
“所以,可以给我讲一下来龙去脉了吗?”
……
“就是这样了……”白岐玉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霍传山,当然,略过了半夜梦游吃生食的事儿。
亲口把崩溃的经历说出,他用尽了全部力气。
霍传山长叹一口气,走到白岐玉身旁。
白岐玉坐在单人沙发上,他只能坐到扶手上,然后俯下身子,又紧紧抱住了他。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他无比心疼的说,“怪我。昨晚,我到家见你不在,就该来找你的。”
怀中的人一直在抖,不知什么时候,白岐玉变得那么瘦了,明明一日三餐都吃很多,瘦的好像就只有一把骨头,一只胳膊就能揽住。
在这片短暂的温热里,白岐玉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了很久,哭自己,哭自己的未来,又哭霍传山为什么昨天到家不来找他。
“一而再再而三,我为什么不直接搬走……”
说着,他看向霍传山,希翼的看向他:“我们搬走吧,好吗?这里不能住了,我们搬到大学旁边,桦林园路那儿,你上班也近……”
可霍传山无奈的打破他的幻想:“刚出了今天的事,你就突然搬走,胡叔会起疑心的。”
“但是……”
“我们肯定要搬走的,”霍传山又给他打定心针,“但不能是现在。”
“再忍一下,好吗?下个月或者下周,等事情结束……等风波过去,我们就走。”
“我忍不了了!”白岐玉哽咽,“我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我真的好害怕……”
“我知道,”霍传山温柔的说,“我知道你有多害怕,你一定吓坏了。”
白岐玉紧紧闭上眼,把脸贴在柔软的肌肉上,泪水濡湿了霍传山的西装衬衫。
男人的嗓音那样具有安全感,说,我知道你有多害怕。
他真的能知道吗……
“今天发生的事,我也要检讨。”
白岐玉睫毛一颤:“你有什么可检讨的……”
“我不该松懈,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说不想跟着我去黔北的时候,我该据理力争的。”
白岐玉嘲弄的摇着头:“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再说,你一点错也没有……”
可霍传山坚持说:“就像我上班的时候,你跟着我听课一样……我们之前坚持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却因为我的大意松懈了,自然是我的错。”
这一番逻辑其实十分强词夺理,白岐玉只觉得他是在哄自己玩。
但无法否认的是,这样的话,真的很温暖人心……
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道歉,什么时候会混淆逻辑?
当他真的非常在乎一件事的时候。
在乎到泯灭逻辑,桎梏理性。
如父母之于溺爱子女,如暗恋之于美化爱人。
什么东西牵扯上了感情,荷尔蒙就会在大脑里敲锣打鼓,拼尽一切的努力去傻乎乎的朝热爱的人奔跑。
白岐玉轻轻抬起眼皮,正对上霍传山深沉的眼,里面,满是心疼。
他好像是真的觉得,白岐玉的害怕是他的错。
……这个男人,这个向来稳健持重、睿智理性的男人,因为他,成了溺爱小孩的平凡人。
意识到这一点,白岐玉有些张皇的移开视线。
想到白天,因为一面之交的韩江雪的一面之词,竟然质疑霍传山为人的自己,他就觉得自己怎么能那么差劲呢。
白岐玉自认为不是帮亲不帮理的人,但霍传山……霍传山是。
如果,被诬蔑的是白岐玉,白岐玉毫不疑惑的相信,霍传山会偏向他。
这让白岐玉觉得自己像个小人,像幼儿园里吃了别人零食却不让别人吃自己的自私自利的坏蛋。
见白岐玉不敢与他对视,霍传山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放心,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了。”
泪水让大脑分泌安定的激素,白岐玉缓缓平静了下来,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霍传山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他的腰肢,他也那样紧的抱着霍传山紧实的身躯,仿佛落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
胳膊下的身体温热而结实,烫的他胳膊疼。
而他的头那样柔弱而温顺的搭在霍传山的胸前,泪水在质感高级的衬衣上氤开一片,像一朵开败了的花。
他慌张的挣开了这个怀抱。
二人相顾无言,白岐玉的脸好烫,烫的他手足无措,漂亮的眼像失了目的的蝴蝶,上下翻飞着,就是不去看身旁存在感极强的人。
许久,霍传山的喉咙发出一声低笑。
“以后,也来我家住吧。”
白岐玉耳垂烫的他心慌:“……嗯。”
霍传山安抚性的又摸了摸他的头,随即起身。
温热的高大身躯离去,白岐玉一瞬抬头:“你……”
高大的男人走向厨房,无奈的说:“听听你的嗓子,我给你倒杯水。”
“啊……嗯。”
男人手脚利落的烧上水,趁着热水壶工作的当儿,又随手整理起厨房。
男人的视线掠过明显是“咬痕”的生肉块,掠过地上空空如也的1.5l矿泉水瓶,还有内容不知所踪的蛋壳、甜牛奶盒,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白岐玉在沙发上愣神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昨夜的一地狼藉有多可疑,慌乱走过去,却发现……
瓷砖光洁照人。
他僵硬的转动眼球,对上霍传山笑意不减的视线,后者很温柔的说:“我帮你清理干净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啊……嗯”,白岐玉卡顿的解释着,“就,昨天那男的来砸门的时候,我正好在厨房……把一堆东西打翻了。”
见霍传山没有质疑这片凌乱的来源,白岐玉松了口气。
那异常太过古怪……已经不能用“撞鬼”来解释了,现在事态已经够乱了,他不想再徒增烦恼。
既然肠胃没有不舒服,就先放到一边吧。
至于可能存在的“鬼”,在这一团乱麻前,真是不算什么了。
白岐玉怕鬼,鬼从未伤他分毫;不怕人,人却想夺他性命,多么可悲又可笑。
那边儿,霍传山已经把滚落的蔬菜洗干净,用保鲜膜敛着了。
“要尽快吃了,”霍传山说,“中午我做了吧。”
“嗯……”
“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肥牛卷,芝士……做个乱炖?”
“都行……”
“或者部队火锅?”
“这个吧。”白岐玉小声补充,“不要太多菜,也不要泡菜……多放肉、年糕、鱼饼和面。”
“你啊,肉食主义。”霍传山无奈的笑笑,“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霍传山动作很快,开始切菜,调料……
“我来帮你吧。不能让客人一个人弄……”
霍传山拦住他,轻巧的把他推出去:“休息去吧。”
霍传山坚定了主意不让他动手,白岐玉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门口,看霍传山堪称赏心悦目的动作。
他在处理卷心菜,不是随便的撕扯,而是很小心的顺着脉络,找到根茎与叶相连的地方,然后完整的摘下来,整齐的码在火锅底部。
弄完卷心菜,他想了想,先给白岐玉切了一个芒果,这是为数不多的不反胃的水果。
从顶部中心画个标准的十字,剥皮,又找出一个蛋糕托托住底部,才递给白岐玉,不让吃的时候汁水滴在底部。
看人处理食材其实是很无聊的,可白岐玉就是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