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审言腿上放着笔记本,目光平直地看向屏幕, 他真的是很忙很忙, 以为赵卓丽算忙碌的了,但他似乎就没和笔记本电脑分开过,总是在工作。
由北往南的大道车辆行驶非常快, 更显得左边仿佛凝固的车流缓慢。
她忽然记起上次搬去傅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看了看专注看屏幕的男人,小声地又问了句:“上次去也是六点多, 好像没这么拥堵, 为什么啊?”
傅审言抬眸淡淡扫她一眼:“上次是周末。”
“哦……”
脸微微地有点烧起来, 他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你在家里待太久了,不知人间岁月。”
她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以后每天至少还是要知道今天星期几,也算是早点进入学生状态。
穿过江南大道,车辆疾驰在另一条长长公路上, 行至傅宅门口时里面显然提前收到消息,并没小车通报那扇镂空高大的门便徐徐往里打开。
进入大门后,上方是郁郁葱葱的林木,阳光透过枝叶垂落光点,车碾过稀稀落落的光点向深处的别墅驶去。
抵达别墅正门,正对的喷泉水池汩汩流出清澈的水,抬头是高悬的太阳,却有林木间拂来的些许清新微风,并不闷热。
梁映真下车站直,缓缓地深呼吸,心情竟比想象的要平静。
另有人指挥后面两辆车的人去将行李箱子抬进别墅,她这次搬来很多曾经的作品,还在想放哪里——
“二楼我着人布置了一个书房给你,以后你看书、画图或其他活动,可以去那里。”
傅审言也下车,走至她的身旁。
“谢谢你啊,我一直都想要一个自己的书房呢。”
梁映真眼睛一亮。
之前她就觉得在客厅看书太空旷又偶尔有佣人经过,不是那么安静,可是出于对这个婚姻的不踏实,她莫名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没有跟他开口提过。
傅审言侧头垂眸,她唇角微微扬起,笑得一脸满足。
仅仅一个书房,开心成这样?
直到两人到餐桌上一同用餐,偌大的餐厅里只有餐具细微的声响,和梁映真桌前手机上时不时响起的微信通知声。
连响几声,又有消息来了。
她嘴里还在咀嚼,放下筷子去按开手机,另一边还在拿小勺喝汤,这只手指就在小屏幕上哒哒哒地打字回复。
傅审言的目光沿着她的动作,看她回完消息又继续喝汤,消息一弹出她又开始哒哒哒地打字。
他用餐的动作微微一顿,正想说点儿什么,梁映真嘴角一弯,跟着眼睛也弯成一条线,不知看到什么乐成这样。
他甚为罕见地把嘴边的话咽回,等她放下手机后,只淡淡说了句:“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梁映真说:“对呀。”
“比上次回来开心。”他语气很淡,平铺直叙的冷静。
梁映真点头:“对呀。”
傅审言很轻地挑了下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也要问?
不过今天心情好,梁映真大大方方地分享道:“佩佩给我发的她最新灵感神转折啦,比较好笑,具体的呢估计你不会感兴趣我就不说了。心情好嘛——”
她顿了顿,唇角又翘了起来:“因为有事做啊,这段时间可以有目的地复习,哦不,补课,以前在这里呆着无所事事,人快要闷死了心情怎么会好?”
“有钱有闲还觉得快要闷死,你应该出去工作接受一点社会教育。”傅审言面无表情地道。
梁映真放下筷子,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想说我不识好歹,可这不一样。我本来就失忆了,即便有家人有朋友有……”
她不自然地顿了顿,“有丈夫,可我对过去的自己一无所知,也许以前我能安心做傅太太吧,可现在失忆的我更想做一点事,找到一点儿、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价值和存在的意义,自己的心才不那么空。”
傅审言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晚上两人各自在书房,梁映真在自己的书房把设计稿和书挨个整理好之后,时间差不多就到十点,她现在习惯早睡,回到卧室。
傅审言靠坐在床头,手握一本书,听见门开抬起眼,很浅地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奇怪,他今天居然睡这么早?
梁映真满脑袋都是问号,进入浴室后想了想还是把门反锁了下。
一小时后走出浴室,半月没有同床,对他还是有所顾忌,小动作地收腿上|床,手刚要把软被拉高,忽然想起一件事。
傅审言翻过一页书,余光瞥见另一边的身影下床一阵影似的走至窗边。
大脑闪过一盆小绿植。
果然,接着便看见梁映真从窗台外沿捧出一盆土壤干涸、枝叶枯萎的绿植,她立即一张小脸垮下,细眉耷拉着,一脸心碎的小模样。
“我居然把你给忘了……天呐,我对不起你小肉肉,就这么把你晒干了……”
“养了半年的,怪我……应该把你带走的,不,我就不应该把你带过来……”
一阵细细地哀声,她就站着那里,捧着小小的绿植翻来覆去地看。
傅审言又翻过一页,没有出声。
他冷酷地想,她要是问起为什么不给浇水,他就会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绿植没有义务。
静了半晌,梁映真没说话,只安安静静有些伤心和委屈地反复看绿植,又出门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方正纸盒,将小绿植小心放进去,合上盖又抱在胸前出了卧室。
过了会,她回来了,掀开被子躺下去,拉高软被,安静乖巧地闭上眼,纤长的睫毛末梢有些湿润的水意,不细看发现不了。
一盆植物也值得哭?
傅审言面无表情地翻页,这就是做事冲动的下场。
以后看她还敢不敢如此行事,她当初但凡尚存一点理智不搞离家出走这套,那次他也不会对急需浇灌的植物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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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傅审言如往常一个人在餐厅用早餐,梁映真却在这时过来了,佣人上前轻声询问要点什么,她随意说了几样便坐在桌边。
开始放空,静静的不说话。
傅审言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擦嘴角:“眼睛怎么有点肿了?”
“没睡好吧可能。”她闭上眼睛用手掌捂住摸了摸。
“待会回去补一觉,下午谢征会过来给你上课。”
“嗯……”
傅审言起身,经过她的旁边时停了停,瞥见她浮肿的眼睛,略嫌碍眼地移开视线。
坐在前往江岸中心的商务车里,他想起她昨晚抱着盆植物伤心的模样,扯了扯唇,果然还是未经风雨的性子,才会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伤春悲秋。
又想起她略微浮肿的眼睛,再漂亮的眼睛浮肿也会打点儿折扣。
他莫名心头涌上一股躁意。
半月前她走得那么坚决还说要离婚,半点未见犹豫。
他可是她的丈夫。
即便他自知是师出无名,但梁映真自己并不知情,未免把他瞧得太低了些,还不如一盆不起眼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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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傅氏大楼,经过公司前堂去往总裁专属电梯时,听见一些员工明显带着兴奋和震惊的讨论声。
今日地产界最大的消息,莫过于堂堂千亿房企圣力因一次可疑的围标牵扯出经济大案的头版头条。
电梯门开,石景宽在旁边汇报些早上的日常安排,傅审言跨进电梯。
男人英俊而淡漠的脸在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后消失。
“傅总,进展如您之前预计的一样,可就一点,”石景宽汇报中途顿了顿,“圣力的翟远跑了。”
傅审言微微皱了下眉:“跑了?”
石景宽眼观鼻鼻观心地答:“我派人去查过出境记录,没有他的,如果国内搜捕不到,可能造假了证件出国。”
傅审言沉默片刻。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他迈步走出电梯,一边走一边对旁边吩咐:“造|假|证|件出国那就牵涉到公|安系统里面的人,先查,查到跟我汇报再作决定。如果是在国内躲藏,你查到消息自己安排渠道透风出去,不必问我。”
石景宽:“是,傅总。”
一坐进办公室,电脑刚打开,桌上的电话也响起来,里面职业女声汇报:“傅总,万城的许总想与您通话。”
“接。”
“好的。”
听筒里声音转至一道粗犷的男声:“傅总做事果然利落啊,我真是庆幸当初选择和你合作了。”
说是庆幸,话里话外却有一股警惕的意思。
上个月嘉虹地块的拍卖扯出疑似围标,先是将圣力地产的副总抓起来调查。
最后围标的罪证证实,也不过是三年无法拿地工作业务大有可能凉掉,但无法确保一击致命。
当初蒋琰问他:“你不担心翟家反扑吗?”
他答:“你觉得我会给他们反扑的机会么?做绝了就不必担心。”
圣力地产那一笔笔随便一条就够判十年八年的经济烂账就是他的王牌,经侦行动果然够快,不到两周就下了搜捕令。
唯一的变数就是逃跑的翟远。
但傅审言并不担心,远遁海外另说,以国内如今密集如云的天网系统,想要藏匿难度非常高。
他淡淡一笑,“许总说笑,嘉虹地块大概不久就会重新拍卖,回头万城拿到嘉虹我会让助理备点薄礼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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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空气升温,似乎风也不怎么吹了。
日光猛烈,照得地面反出白亮的光,梁映真在书房朝外望了望,刺得眼睛有些疼,便合起窗帘。
傅审言口中的老师现在还没到,她担心老师到了自己正在睡,所以午饭后午觉也没睡,一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