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画面如同静止一般。
前排架势座悄声抽了口凉气,没有升起隔挡,司机大叔的小眼睛从中间车内镜完美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高高在上的大boss被老婆给打了!刺激……
看来不管有钱没钱, 是男人就会被老婆收拾的, 司机大叔心有戚戚焉, 这位平日冷淡矜贵的老板在他眼里多了几分走下神坛的平易近人。
忍不住, 看了一眼又一眼。
最后想了又想, 想了再想,看见这一幕估计老板心里不会舒坦, 虽然他心里非常好奇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却只好忍痛十分有职业操守地按下按钮。
一阵细微的声音, 驾驶座与后排的隔挡徐徐升起。
傅审言坐姿未动,指间依然握着棉签,整个人如同入定般静止。
三秒。
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过去, 他还是没动,静静地坐着。
车内寂静到呼吸声仿佛也能听见。
起初被监视的愤怒随着衣服丢过去后,梁映真很是爽了一阵, 这点酣畅却在他一动不动的静默中慢慢地, 慢慢地转为惊讶和没出息的害怕。
她看着被西装盖住的男人脑袋, 仿佛能穿透暗色布料看见男人阴沉的脸色。
他一言不发、沉默似乎在酝酿情绪的样子,真的很有家暴气场。
不对,现在明明是她对他家暴。
呃……
她心虚地小小地咽了口水,放在他腿上的小腿收回坐直,一点一点地伸手, 慢慢扒开外套。
他纹丝未动,任她一点点扒。
一双平静的眼睛露出,车内两边的温柔小灯照进他的眼睛,也没有暖意,反而更透出几分凉意。
“对不起……”
她慢慢地把外套扒下来,男人的脑袋渐渐完整露出,最后头顶几缕短发却被一扑一扒的外套给弄歪了,直愣愣地翘起一角。
给淡漠而英俊的男人添上点滑稽的视觉效果。
梁映真只敢在心里偷笑,扒下外套时瞥见他的脸色,明明很平静但不知怎么就是蕴藏一股海面下波涛汹涌的心惊。
那翘起的几缕头发,她小心翼翼地拨弄回去,手一松又不听话翘起来,再小心拨弄回去,又翘了回去,反复几次都这样。
嗯?
我还就不信搞不定了!
她开始陷入和顽固翘起的头发的战斗。
“好了,玩够了。”
手腕被他握住,放至一边。
“我想帮你弄好,哪有玩。”
她碎碎念地嘟囔,看进男人平静眼神里的了然,有点儿心虚地移开视线。
好吧她刚才是有那么点儿摸老虎屁股的快感。
话又说回来,他头发好硬好固执啊。
身上微湿的长裙贴在腿上,有点不舒服,梁映真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他倾身伸出手。
小腿又被他抬至腿上放好,她惊讶地回头小小叫了声。
傅审言取另一根棉签沾上碘伏,低头轻轻地、细致地给她脚背的小伤口一遍一遍消毒。
借着窗外透进的路灯,他低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脚背上握着棉签来回,从梁映真的角度看去有一种与他气质完全不贴合的温柔。
他低着头,高挺的鼻梁线条笔直而干净,再往下是克制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梁映真看得入迷,视线看向他的嘴唇,说起来见过这么多次除了开嘲讽模式的笑容,几乎从没见过他真心开怀的笑容。
“你会出轨吗?”
傅审言手上动作微顿,抬起头。
梁映真被他这么一瞧便觉得尴尬,目光从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飘走。
真是鬼迷心窍地又想起秀场见过的女明星,说是相信他没必要撒谎,说句很丧气的话,他之前说得难听却也是事实,他若真出轨,梁家的确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还是自家母亲很爱她的前提下。
这些日子她从韩真佩那儿听过不少豪门八卦,有些家庭遇上这些事只会让女儿含泪忍让守住正室地位就算尽了义务。
大有闹一场后夫妻各玩各的从此表面和睦的例子在。
梁映真脑里忽然蹦出这些,越想越丧。
“不会。”
他放下她的腿,语气平静。
梁映真本就一时冲动问的,他答得太容易太轻松,这会反倒不怎么信了,垂着眼小小“哦”了一声。
傅审言:“我没有那个时间,你没必要担心。”
担、担心?
谁担心了?
狗男人脸真大!
“我才不担心呢!”
说完她脸一热,自己也觉得这话有欲盖弥彰的嫌疑,顿了顿,又给自己挽尊:“我们现在还处在可能离婚的关系——”
“不会离婚。”
傅审言出声打断,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也清楚自己并不想离婚。”
?
梁映真瞬间坐直,挺直腰看向他:“我什么时候清楚了?”
他视线微移,在她的嘴唇流连片刻,目光耐人寻味的暧|昧,她以为他又要发|情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唇。
“身体不会骗人。”语气意味深长。
“……”
梁映真随即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连耳根一片也通红。
下次她一定认真反抗!
不对,他还敢有下次?
“我不……”她忽然意识到这是车里,前面还有司机。
她脸皮可没有他那么厚,话到嘴边又咽回,只好瞪他。
傅审言一语不发,欣赏她一张俏脸气恼中带点儿羞涩、苦闷又不甘心的精彩表情,过了会手机响起,拿起接听才收回视线。
商务车从城西经过绕城高速开往城北的珞雪山,窗外夜色深浓,除开偶尔闪过一辆车和道路指示牌外,并无景致可看。
车里只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说着工作上的事,车里冷气吹得湿润贴在腿上的那一片皮肤很凉,她只好用手指轻轻捏起那块悬空,免得皮肤不舒服。
傅审言余光睇了她一眼。
一块路牌晃过,距离珞雪山尚有三十公里。
她望着一闪而逝的路牌,小小地叹气。
“……和悦的示范区昨天去申城视察效果不错,可以作为示范在全国有对应地推广。”
傅审言结束电话,朝驾驶座吩咐道:“老陈,冷气关了,换自然风循环。”
“好的,傅总。”
咦?
梁映真偷偷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男人,他低头又专注看着腿上的笔记本。
屏幕冷白的光映在他的侧脸,平添凉意,并未向旁边投以注意力。
她默默收回视线。
夜间的风不算热,但比冷气温和许多,梁映真稍稍放下裙边感受一下,嗯,放心了,于是不再辛苦自己的手。
商务车行驶至梁家大门,傅审言如昨晚下车送她至别墅正门。
“那个,今天还是谢谢你。”
道完别她一转身,被身后叫住,男声淡淡问道:“映真,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她慢慢转回去,傅审言迈步跨上台阶到她的眼前,停顿了下,不甚熟练地抬起手轻轻拥着她。
梁映真别别扭扭纠结着要不要将他推开,听见头顶男声淡淡道:“复学的手续已办理妥当,只有一点,你昏迷三年回去要从头读还是继续原来的课程——”
从头读起她当然不愿意,但也清楚自己该忘了都忘了,所以这段时间但凡有空就会把书房里大学曾用的教材一一学习。
自学总是比较慢,她最近也在担心复学后的学习进度怎么补。
他没等她开口,自然接道:“我想你应该不愿意从大一读起,不过这样肯定需要老师在开学前提前给你补上基本的课,你回学校赶进度就不会太辛苦。”
“可以吗?”
梁映真在他怀里仰起脸,这几天亲密接触多了,似乎被他抱着也算习惯,这会更被复学的重点转移注意力,也忘了纠结要不要推开。
傅审言顺势低头:“不然我为什么要介绍谢征给你认识?他在江城大学任教,给一个新生补粗浅的建筑学基础应该没大问题。”
被定义成新生,梁映真有点小小的不服气,韩真佩说当初她还是江大建筑学专业第一名呢。
没办法,谁让她失了忆?
“好啊好啊,谢谢你!”她眉眼弯弯,这次的笑容明显比第一个“谢谢”真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