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队
翁旭形销骨立的站在市局门口,抬起一只手遮住半眯的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刺眼的夺目让他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自由,真好啊。
连日来的关押使得娇生惯养的翁少爷改头换面,从酷公子成了个落魄户。过长的头发丝儿遮住了他的前额,隐住了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他的娃娃脸瘦了下来,眉目多了丝稳重俊朗之态。
翁达晞手臂上搭着一件从家里带过来的大衣,对着他道:“穿上,外面冷。”
翁旭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接过大衣披上了。
“走吧,叔叔在外面等你。”翁达晞先他一步跨下了台阶。
市局大门口热闹的很,围满了一帮小年轻,叽叽喳喳可以凑两桌麻将了。这些俊男靓女们跨坐在豪车车前盖上,不知抽的什么风,大冷的天都不爱好好穿衣服。女的露胳膊露大腿,男的靠自身的阳刚之气只着一件衬衣。
真的是为了青春美,冻死不后悔,为了青春浪,打死不上炕。
见着里面的人出来,一个尖尖的女声立马兴奋了起来:“哎哎,翁少爷出来了。”
众人被她这一喊,都朝里望去。只见一个冷着脸的帅哥身后跟着一道颓然的身影,正是他们翘首以盼的头号腐败分子——翁旭。
翁少爷放荡不羁,在外面什么都能玩一玩。虽然家里老头看的紧,但架不住他人傻钱多,是个人都想跟他搭上点关系。
人群里晃出个熟面孔,周文涛顶着他的莫西干朝翁旭挥了挥膀子,两手阔成喇叭状:“少爷,恭喜你出狱,重新做人。”
“哈哈哈.....”后面的人跟着大笑了起来,脸上没一个正经的。
翁达晞皱了皱眉,侧头朝身边人说了句:“你的狐朋狗友真不少,消息还挺快。”刚放出来,就来接人了。
翁旭憋屈道:“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叫他们来的。”
话落,两人已经走到了车队前。
一帮人朝着翁旭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让他吃豆腐。翁旭忍无可忍,大喊着:“你们真是够了,老子又没坐牢,吃毛个豆腐。赶紧滚,让我爸看到我又得挨骂了。”
“少爷,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吗,一得到消息就过来接你了。”
“就是,人家都想死你了。”
莺莺燕燕你一句我一句,热闹的不行。翁旭始终臭着张脸,并没有重回自由后的放/浪释怀。
周文涛忽略身边的冷脸男人,搭着翁旭的肩膀道:“好兄弟,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既然无罪释放了,哥儿几个带你去好好放松一下。”他又瞅了眼身后,神神秘秘说:“话说,这哥们儿谁啊?”
翁旭瞥了眼一旁的人,低声道:“翁达晞。”
“嘿,就是你爸半路捡来那小子?冷着个脸,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周文涛野惯了,平时跟翁旭在一起浪的时间最多。翁旭跟他关系铁,有什么事都会跟他叨两句,所以他有个哥哥的事,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了。
翁旭难得的不高兴了,道:“别胡说,要不是他我还被关着呢。”他余光看到对面马路上停着辆宾利,脸上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你们先撤吧,我爸来接我了。”
周文涛知道这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家老爹。闻言心里倍儿清的招呼着众人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来一句:“哎,明儿出来约,老地方等你。”
翁旭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让他赶紧走。
乌泱泱的一帮人终于走干净了,翁旭踌躇的跟着翁达晞过了马路。
翁格西服领带穿的妥帖规整,不像是来接儿子,倒像是来市局开会的。
出乎意料,翁格这次没骂人。他站在车门边,望着这个就会惹是生非的儿子瘦了整整一圈,说不心疼是假的。他难得的情绪平稳,道:“出来就好,这次多亏了有你哥,你得好好谢谢他。”
翁达晞可没想讨赏,他说:“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得走了。”
翁旭一着急,脱口问:“你上哪去?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让他跟老头子坐一辆车,他估计会被痛骂一顿,想想都觉得恐怖。
翁达晞指了指市局,又指了指手表:“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想我被扣工资吗?”
“哦。”翁旭才想起来,他在市局走马上任的事。他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眼神不自然的瞟向一边,道:“那个,哥,下了班早点回来。”
他说不出谢谢那种老掉牙的煽情话,他们两斗了那么多年嘴,见面就是一路闪电带火花。如今能让他改口叫一声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一旁的翁格都惊了惊。
翁达晞活见鬼似得睨了他一眼,心道怎么关一关还改了性子,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去哪了?让他一时有些不习惯。
他矜持的“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翁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市局里,跟着翁格上了车。
司机把车开的很稳,后座上父子两谁都没开口说话,车厢里出奇的安静。
翁旭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境较两个月之前沉稳了不少。长这么大顺风顺水惯了,他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大的挫折。被关的这段时间,他在里面想了很多,真正体会了一把潮起潮落的人生。
翁格双**叠坐在他身边,身上的严厉气势不容忽视,他打破平静的说道:“阿旭,你已经不小了,该懂点事了。”
没有谩骂,只是平淡的语气就足够击溃翁旭的表面从容。他的脸上出现了羞愧的红晕,转头盯着司机的座椅后背,语音低沉道:“爸,我知道错了。”
翁格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不容拒绝道:“我打算送你出国上学,磨一磨你的性子。省的你整天没事干,和你那帮酒肉朋友瞎折腾。”
“爸,我不想出国。”翁旭惊慌的对上父亲的眸子,那里面盛着不近人情的寒意,“你把我送走,是要放弃我吗?”
“把你送出国是为了让你好好长长记性,什么叫放弃你?”翁格凌厉的眼神扫过儿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哥像个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个探员了。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个人样?”
翁旭胸口剧烈起伏,他手指抠着大衣上的纽扣,不服气道:“是啊,翁达晞什么都比我好,比我有出息,比我聪明,比我能讨你欢心。”他凄凉的说:“和他比起来,我才像个捡来的孩子,您何曾有那么关心过我?如果你能分一半的心思在我身上,我也可以比他做的好。”
这孩子,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你这是撒的哪门子火?你哥招惹你了吗?他不顾身体受伤从国外赶回来帮你,你还对他存有偏见。”翁格被他气的拿手松了松领带,呼出口气道:“翁旭,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不知你哪来这么大怨言,是不是觉得翁家都欠你的?惯得你的性子无法无天。”
司机是跟在翁格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对翁家这对父子的吵吵闹闹早就见怪不怪。他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充当一名两耳不闻身边事的透明人。
翁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咬着牙苦笑道,“爸,你的心真是够偏的,我要什么给什么?我想要爸爸的爱,你给过吗?我妈让你多陪陪我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除了给我钱,可有关心过我一分?我为什么喜欢在外面玩?因为我感受不到家的温暖,自从我妈死了之后,我就没有家了。”
“放肆,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是不是没有被关够?”望着这个跟自己长的七分相似的儿子,翁格只想扇他两巴掌,真是越来越欠管教了,“回去以后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呆在房间里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如果是翁达晞犯了错,你也会这么对他吗?”翁旭的虹膜上染了层薄雾,让他看不太清楚自己父亲的脸。
“你哥和你不一样,你要是有他一半省心,今天我就不是来接你,而是在办公室里开会了。”
“呵呵...”翁旭疯癫的笑了起来,他努力憋回溢出来的眼泪,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你的儿子吗?”
翁格皱了皱眉,不太想搭理他这个疯样。他气的把头对着窗外,留给翁旭一个后脑勺。
翁旭见他不说话了,自嘲的笑了笑。他瘫软在真皮座椅里,双目放空的盯着车厢顶,心里犹如刀割般的难受。
一路的沉默,父子两没再交谈过半句。翁格难得扮演一回慈父,还是被这小赤佬搅黄了。
车子停在了翁宅,翁旭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从车上跨了下来。他朝隔壁的别墅望了眼,便收回目光率先进了门。
佣人已经帮他把拖鞋拿了过来,他边换鞋边问:“我哥最近是住在家里吗?”
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我哥”是谁,他在家都是翁达晞长翁达晞短,惯爱直呼其名。如今突然换了称呼,让人思路有点追不上。
“达晞少爷回来过好几次,但晚上都不住家里。”佣人不太敢多说,拿走了他脱下来的大衣,匆匆去忙了。
翁旭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他看着这满厅的奢华装修,厚重的家具,突然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有种想转身就逃走的冲动。
他逃不了,身后的翁格已经跟了进来,不忘强调自己刚才在车上说过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出门,给我在家好好呆着。”
翁旭深吸了口气,挺着肩背踩上了楼梯,他似是故意要挑衅一般,“你如今也只能关一关我了。”他停下来,转过脸,嘲弄的说着:“你另一个当成宝贝的儿子,可有把你当过父亲?他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翁旭。”翁格严厉的出声提醒他,再多说一个字,他的巴掌就要呼上来了。
翁旭第一次生出了不怕他的念头,不甘示弱的迎上他赤红的双眼,淡声问他:“爸,他真的是你好友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