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商议好了,商队也整理的差不多。货物倒是一件没少,只是死了两个伙计。不过其他人伤的都还不算重,可以照计划继续前行。
只是风沙来的厉害,最后只能将骆驼围成一个圈,人们都在圈里坐了一晚上躲避风沙。晚上黄沙漠的温度降得十分厉害,人说话都能看到白白的哈气。
众人都有厚厚的衣服御寒,贾芸也将仅有的两件袄子,全都裹在了身上。福望和王仁两人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吹吹疼疼’去了,留的贾芸自己恨不得把身子都印在骆驼的肉里,还是哆哆嗦嗦的过了一夜。
一觉醒来,是被身上的大汗闷醒的。贾芸睁眼,阳光刺的眼皮子都淡了色。
“这天一直这么奇怪?一下就热起来了。”贾芸寻了个没人地方吐掉满嘴的沙子,难受的要命,真巧见到王天柱也来了,十分好奇的问。
“原本早上起来都冷的,哎,你算是运气好,这天我们这里的人叫他‘鬼睁眼’,你看日头正好,也没有风是不是?往往没过几个时辰就狂风乱作,天都乌漆墨黑得,沙子都能从你衣服外面刮到你皮里!”
贾芸听到一阵恶寒,只得加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装。
事不宜迟,正处于黄沙漠中间的商队各个都是经验老道的汉子,不等王天柱下令都迅速的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还没完全黑的时候赶到了扬武镇。
扬武镇本来是外族人的地界,后来经过开国高祖的争疆扩土,现在已经被纳入了清永国的版图。因为几经战火,人们流离失所,最后只能躲避在这个贫瘠的村落里。
经历了近百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成为边疆一带人口最为密集的复杂的要塞之一。
贞国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国家,面积只有清永国的五分之一。人口也不多,且多是农户。这也奠定了贞国是个备受欺负的国家。
打战苦的是百姓,就算到了这个边塞重镇,其中荒凉程度完全超过贾芸的想象。
大片大片的土地干涸,龟裂。镇里百姓住的房屋的墙壁都是泥和草搅拌了一层一层浇筑成了。完全就是土房。天热里头更热,天冷里面都能结冰。就算这样,一年四季房屋里头的泥地都是潮乎乎的。
不过流民并没有贾芸想象的多。毕竟经历了十多年的发展,没有房屋的用泥糊一糊垒一垒也就算有了。镇上木头做的房屋更是少,一来这里木头都是精贵的,需要商队一趟趟运进来,二来有了木头也没几个木匠。
要不是后来军队常年驻扎在这边,一切有军队管辖,指不定乱成什么样了。
王仁到了镇里,就到他和福望在这里的‘家’住去养伤了。只由福望带着贾芸一起到屯兵所报道。在路上福望把这里的风土民情一一告诉了贾芸,还很歉意的表示自己是个衙役,和军营里的人总是有些不对付,实在帮不了太多。
不过莫佥事跟他是同乡,回去他就书信一封,不过是否买账到不能肯定。
贾芸见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提点自己,只有感激,不敢奢望太多。
到了地方办理了一系列手续后,贾芸正式从探花贾芸庶民贾芸军卒贾芸的坎坷变身...他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如今能够从文到武。在荣国府的一切,居然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手续办的还算顺利,可到最后画押的时候只见福望冲贾芸偷偷的摆手。负责手续的是名姓孙的小旗,年纪不大,也就十□□的样子,贾芸估计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皮肤跟黄土一个颜色。可嘴巴利索,给人的感觉粘上毛比猴都精。
杂七杂八的手续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就剩一个手印,可迟迟不见贾芸落下。
“还请小军爷给在下看看刚才的条目。”贾芸客客气气的说,不料对方嚷嚷道:“看什么看,识几个字不得了了?让你画押就快点,别耽误了小爷的时辰!”
“是在下得罪了,只是在下只被发配到此处做兵役,并没有说要发配到黄沙漠边上挖水源,还请小军爷帮忙核对一下。”
“你成天惦记出去玩又出错了吧!”一个身影从台阶处走近,来人身量不高,给人第一眼就是脸上大大的酒糟鼻。
“许千户。”福望给来人抱了抱拳。
“这一趟辛苦了。”说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贾芸,笑道:“我刚才遇到天柱他们,可着实吃了一惊,实在看不出来这位小兄弟居然有那么大的气魄。还是从京城来的?”
☆、NO.18
“实在羞愧。”贾芸也对对方抱拳行礼。
“哈哈哈,我们这边家家户户都穷的捉襟见肘,比不过京城的繁华。倒是委屈这位公子了。”
“许千户客气,贾芸到了这里定当好好办事,一切听从指挥,万万不敢造次。”贾芸听出来姓许的话里意思,连忙表态。
果然许千户点点头,“果然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哈哈哈,我看,咦,竟然是今科的探花?这真是天大的难得啊。我们这儿不是贩夫揍徒就是犯了王法但罪不至死的庶人,能好生生发配到这儿的文人可是少的可怜哟。”
贾芸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话里话外不是敲打就是挤兑,也不能反驳,只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着。倒是那位姓孙的小旗,听到贾芸是今科的探花被贬了来,眼睛贼亮亮的。
“你就跟我走吧,正好,我身边都是五大三粗的人,需要一个会写字的。”许千户把卷宗往孙小旗的怀里一扔,招呼着跟上。
福望与贾芸相互拱手,只得惜别。
许千户一见贾芸就没来得的讨厌。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一脸文人的臭毛病!当听说贾芸是今科探花被抹了名字发配来的心中大快,你们文官总是自身清高,我倒是要改改你们的毛病。
原来这位许千户曾经在江南一带任过五品的闲职,就因为一次不小心得罪了一位文官,不料竟被人编了段子日日在歌坊酒肆里传颂,成了那一带出了名的笑料,又‘正巧’被钦差给听到了。
直接上报天听,被千里传到京城当面对质等待圣裁。那是他第一次面圣,也是最后一次。等他被连降三品发配到这个边塞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没干...
等晃过神儿来,但凡会做几篇文章的都在他心里被划为阴险狡诈之徒,能抓小辫子的抓小辫子,能欺负几下的就欺负几下,权当慰藉当年被喷的哑口无言却无辜至极的自己。
这回儿贾芸送上门来,还不是一般的文人,心里早就磨刀霍霍,觉都睡不好一心想着怎么治到他磕头喊服。
贾芸跟在他身后马不停蹄的进了卫所。
“从今往后,你就做我的亲兵。我说一你就..”
“小的绝不说二。”
“恩......我说往东...”
“小的绝不往西!”贾芸从善如流,慷慨激昂。
许千户无名之火呼呼的烧,我还没怎么你呢,你怎么就服帖了?你的文人傲骨呢?你的宁死不屈呢?最后会出味儿来,他妈了个巴子的,肯定是故意气老子的!
贾芸不知道他心里的奔腾,只知道第一印象最重要,一定要做好做棒...
还真是正打歪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