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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华殿内,没有人能回答顾斐的问题。
  最后是司马厌打破了寂静。
  “那四个死士可有查明来历?”
  顾斐如实回答:“那四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一见行踪暴露,就毫不犹豫地当场服毒自尽了,故而我们没能查出他们四人的来历。”
  慕容忽听到这话,就像是抓住了顾斐的小辫子似的,高声说道:“既然没能查出他们的来历,就说明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也许是夏司业为求洗刷嫌疑,故意雇佣死士刺杀自己,在你们面前演戏呢?!”
  顾斐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慕容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顾斐说:“你觉得你的猜测站得住脚吗?还是说,你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连你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话也会相信?”
  慕容忽正欲大怒,却被司马厌叫住。
  “慕容忽,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糊涂,既然夏司业要洗刷嫌疑,为何还要主动曝出调换试卷的真相?他只要闭口不言,就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你所谓的雇人刺杀自己演戏给别人看岂不是成了多此一举?”
  慕容忽被训得面红耳赤,慌忙下跪,向天子请罪。
  司马厌对他是越来越失望,从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开始,他就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还是变得畏首畏尾,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丢了官职。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司马厌还能当他是小心谨慎过了头,可他现在却连脑子也不好使了,总爱干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偏偏他还自以为聪明,以为别人都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
  这样一把已经在逐渐锈钝的老刀,已经没有多大用处,继续留着只会碍事。
  是时候该换一把新刀了。
  想到这里,司马厌不由得多看了顾斐一眼。
  这把刀就挺不错的……
  顾斐察觉到天子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下意识垂下眼眸,拱手说道:“陛下,依据微臣的推测,夏司业应该所言非虚,否则不会有死士专门去刺杀他。”
  徐一知似笑非笑地问道:“看来顾镇抚使是认定了老臣才是幕后主使?”
  顾斐不卑不亢地说道:“下官只是根据已有线索进行合理地推断而已。”
  “你从头到尾都只有夏司业的一面之词,你何曾问过当事人的口供?”
  徐一知口中的当事人,指的是魏尘和谢子俊。
  他们两人才是这场争端的中心人物。
  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们而起。
  可魏尘只能确定是谢子俊窃取了自己的文章,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亲眼所见,也就无从作证。
  至于谢子俊,他一个人是肯定无法完成调换试卷的,他必定有同伙,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口供就成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司马厌沉声问道:“到底是谁帮你调换了试卷?”
  谢子俊跪伏在冰冷的汉白玉地板上,额头紧贴地面,他所有的表情都隐藏在阴暗中,没有人能看得清楚。
  他缓缓地说道:“我的生父乃是罪臣,他死得很不光彩,兴许对天下人来说,他是死有余辜,可对我来说,他却是我这辈子最敬爱的人,没能侍奉他到寿终正寝,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这些话跟天子的问题没有任何关系,慕容忽觉得他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正想开口打断,却被天子抬手制止了。
  司马厌示意谢子俊继续往下说。
  “当日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斩首示众,我的心中无比悲痛,后来为了能够继续参加科举考试,我被过继给了亲戚,连我的名字都从我爹名下给划掉了,我深知自己这是不孝。”
  “被陛下大加赞赏的那篇文章的确不是出自我之手,那是别人的东西,而我不过是个无耻的小偷,我犯下了欺君大罪,是为不忠。”
  “像我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已经没有脸面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恳请陛下赐我一死!”
  司马厌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淡淡地说道:“你宁死也不愿说出幕后主使是谁吗?”
  谢子俊道:“调换试卷的人是我,欺君犯上的人也是我,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幕后主使。”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啊。”司马厌已经露出几分不耐。
  谢子俊仍旧跪伏在地上,没有动弹,他道:“我知道陛下心怀天下,是难得一见的明君,自从陛下登基以后,就一直励精图治,从未有懈怠。饶是陛下下令斩了我父亲的首级,我也没有任何怨恨之情,因为我知道,天子做的是对的,天子想要肃清朝野上下贪污受贿的乱象,想要还天下一片清明。我理解您的雄心壮志,可此事心急不得,朝廷就仿佛是一棵大树,众多官员是这棵大树伸出来的枝叶,江山社稷则是这棵大树的根部,百姓们是大树扎根的土壤。陛下若是只想砍掉一些枝叶,对于整棵大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您不能一口气把整棵树的枝叶全给砍光了。没有枝叶的大树或许能够长出新的枝叶,但那需要太长的时间,且需要更多的养分,若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动摇大树的根基。”
  司马厌有些动容,就连一直都老神在在的徐一知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谢子俊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谢子俊继续说道:“陛下还很年轻,您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挥霍,完全不必急于一时,您可以耐心等待,徐徐图之。等那些已经枯黄的枝叶自行枯萎凋零,您再挥剑斩之,既不用担心动摇根基,还能让那些枯枝树叶腐化成泥,继续滋养这棵大树。”
  在场的人都不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谢子俊的意思。
  他在提醒天子,徐一知老了,即便他权倾朝野,也活不了几年了。天子可以趁着几年好好韬光躺会,等徐一知一死,那些依附于他的朋党自然会树倒猢狲散,到时候天子再去收拾那些人,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司马厌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笑,却又碍于天子的形象,只能勉励压抑这股想笑的冲动。
  反观徐一知,此时却是脸色漆黑如墨,很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