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工部侍郎拿了这个差事, 便着急的很,恨不得自己有撒豆成兵撒土成金的本事, 抽调出无数的人和银子出来建园子, 最好一夜之间就能起了高楼。
不仅是他,还有工部其他人,都十分看重, 工部尚书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再是抽不开身, 可还是过来看了好几回,就怕有人在这里乱出主意。
工部侍郎压力大,肉眼可见的消沉了下去。他家夫人见了,心疼的道:“你也多看顾着些自己,不过是一个园子罢了, 你又不是没修过,按照往常一般去不就好了?”
工部侍郎道:“妇人之见!这夏日一座园子,冬日一座园子,分明就是陛下要以后去常住的, 那便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哪里是往常那些王爷皇子可以比的。”
而且,要工部侍郎说,这两座园子要想修的好,必然得要花银子。可他看着图纸,左看右看,都能看得出陛下并没有打算把这园子修的很大。
这就愁人了。陛下明显既想要园子又想要省银子。那他要是多花了银子,便好像把殿下省下来的“地”给花了出去,如此一来,就算是园子修的再好,想来陛下也是不高兴的。
陛下这个人,从太子时期,就很难讨好了。他不喜欢美色,也不喜欢银子,做事情喜欢务实,你要是讨好他,那就得在差事上办得好。
工部侍郎便更愁了:这差事落他手上,他也想办好,可头一个便是,这银子该怎么花,花多少,花在哪里才能让陛下高兴。
而且,他仔仔细细看了图纸,在陛下住的地方,就没有后宫。
他感慨,“难道陛下是要将皇后娘娘接到跟承明殿一般的地方去住吗?”
工部侍郎的夫人就挺羡慕的,道:“你还别说……陛下对娘娘,真是用情至深,我听闻,以前陛下一月还去静妃那里一趟两趟,如今是一次也不去了,就守着皇后娘娘一个人过日子。”
皇后娘娘的手段实在是高,就跟给陛下吃了迷魂汤一般。
工部侍郎就瞪她一眼,“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免得被责怪。”
工部侍郎夫人便摆了摆手,“放心吧,这种话,我说出去,便是酸,谁也不稀得说。”
倒是工部侍郎突然从夫人的话里面得到了启示,突然想:陛下修这个园子,会不会不是为了自己夏冬去住,而是为了跟皇后娘娘一起去住呢?
这个想法很简单,甚至带着点荒谬,但工部侍郎想了一夜,却觉得自己可能撞对了方向。
他立马拿着图纸就开始临摹,然后在另外一张白纸上添加了自己想的细节。
陛下画的图纸虽然有了一个大概的模样,但许多园子和道路以及花塘都需要他们去修建,所以细节也很重要。
之前工部的众人都提出了各种各样的修建,富丽堂皇,贵气,雅致,古朴,江南园林等等,但谁都没有提出“恩爱”这个想法。
“恩爱”就很简单了。墙上的画,就画鸳鸯,地上的桥,就修建带点情爱寓意的双拱桥。
凡是带这种寓意的,便都填上去。然后想了想,还添加了平安长寿的寓意东西。
工部侍郎画好了,激动得一夜没睡,第二天就跟工部尚书说了,工部尚书想了想,让工部侍郎呈上去。
工部侍郎忐忑的进了御书房,去的时候,陛下正好在看折子,让他坐下,赐了茶水点心——御书房一惯的枣糕。
“你画好图纸了?”齐殿卿喝了一口茶,笑着道:“拿上来,朕看看。”
工部侍郎就拿了上去,然后看了看,满意的道:“很好。比朕想的都好,既然你想好了,便尽管去修。”
工部侍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便松了一口气。结果一出门,就遇见了来给陛下送羹汤的皇后娘娘。他行了礼,皇后娘娘问他是不是送了图纸来,他说是。
于是将图纸再次恭敬的递了上去。
皇后娘娘接过看了一眼,便笑起来,“也是难为你了。”
她的声音很温婉,跟传闻中一般,是个极为温和心善的人,笑着道:“你多多辛苦,这园子,陛下很期待。”
工部侍郎虽然之前多有猜测,但在皇后娘娘这里得了一句准话,便更加松了一口气,立马顺杆上坡,道:“臣一定会竭尽所能,尽快将园子修建出来。”
折筠雾便点点头,“好,你自去吧。”
她转身,提着食盒继续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心道嘀咕不已:看工部侍郎的模样,定然是陛下说不着急,他们就算是修建的快,也会心有迟疑。
陛下,还是这般。
她进了御书房,就见他看了过来,皱眉道:“又要喝汤啊?”
折筠雾点头,“喝点吧,这个补!”
齐殿卿只好喝了。她前几日病了,便天天喝汤,觉得好喝,且还好得很快,她就觉得这汤真不错,于是这几日都给陛下送。
齐殿卿:“喝完今日就不喝了吧?”
折筠雾点头,“好吧。”
两人坐在一块说话。说起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个人。
本来这两人就不对付,但是太皇太后再怎么说,也是太后的婆母,太后娘娘必然是要受到太皇太后压制的。
这些年,太后也已经习惯了。可是自从齐殿卿做了皇帝后,太后便有些嚣张。
她嚣张,刚开始还不敢跑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去,可是这回,却动了太皇太后身边一个嬷嬷。
折筠雾听见消息的时候,就挺头疼的。
先皇是怎么死的,别的人不知道,太后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太皇太后心里憋着一口气,因是聪明人,知道大势已去,不得已憋着,你这时候去挑衅她,不是白白的让她把这口气往上升了升吗?
折筠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病刚好,就去太皇太后那边请罪去了。太皇太后当时只淡淡的看着她,“太后的事情,你做什么要顶着?哀家也不是什么蠢人,你们心里想的,哀家都清楚,无非就是怕哀家怪罪她。”
她讥讽的笑出声来,“哀家自然是怪罪她的,可要是真能怪罪她,你们能把哀家吃了,便只能不怪罪。”
折筠雾听了便觉得头更疼了。太皇太后没有假装大度,也没有大怒,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折筠雾反倒是不好说了。
她本就不是口舌伶俐的人,便讪讪了一下,“皇祖母,您多担待。”
太皇太后送客,“行了,你走吧,索性这次只是打了哀家的人,不是直接打在哀家的脸上,也算不得什么。”
折筠雾想起太皇太后说的话,便对着齐殿卿道:“母后那边……”
齐殿卿便叹气,“母后那边,我去说。”
他想了想,道:“皇祖母那边,最后的依靠怕是被她视为老十了,那就过年的时候给老十封个王吧。”
只要太皇太后不闹事情,给老十多一点的好处也没有什么。
齐殿卿并不觉得这事情是什么大事,只吩咐刘得福去慈乐宫送东西,“跟皇祖母说,晚间朕去跟她和老十用膳。”
第129章 你我只间(1)) 二更
太后打了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其他人都吓死了,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折筠雾过去的时候,她还道了一句:“是她的嬷嬷对哀家不敬, 哀家这才打的人。”
折筠雾耐心的问, “那嬷嬷可做了什么?”
太后:“她对哀家不敬。”
折筠雾:“对啊,多您不敬, 如何不敬的?”
太后很烦躁,“她就是看哀家了, 看的时候很不恭敬。”
折筠雾:“……”
她倒不是不相信太后,毕竟太后娘娘是个什么人, 大家都知道,她说那嬷嬷看她的眼神不恭敬, 那就是不恭敬。
但是, 你什么也没抓住,就冲一个你自己看见的眼神,那也是你没理。
再者说, 那嬷嬷可是坚决说自己没有。这事情,就已经僵持不下了, 此时平静的结束最好。
太后却很愤怒,“哀家当时就该打死她!”
折筠雾:“可别打了,您打了人,该是陛下去赔罪的。”
太后大怒,“一个奴才罢了, 赔什么罪!”
折筠雾:“您是陛下的母后,可太皇太后也是他的皇祖母,您想,这世上一个孝字——您这般, 陛下多难做啊。”
折筠雾就第一次在太后面前埋怨起太后。
她念念叨叨的,“您也是,做什么跟一个奴才较劲呢?陛下都忙的不行了,您这般不是给她添乱了吗?”
太后听了这埋怨,第一反应是生气,然后就觉得折筠雾说的对。
“哀家是不该给他添乱。”
牵扯到皇帝,她还是能听进去话的。
折筠雾松了一口气,但回去的时候,却跟齐殿卿到:“那嬷嬷……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吗?”
既然太后说嬷嬷对她不恭敬,那姑且他们相信是真的。若是真的,一个嬷嬷敢这般吗?
她们在这宫里,最是学得了什么叫做卑躬屈膝,就是走路也要轻轻的,更别提眼神了。
折筠雾当时就觉得是太皇太后指使的。可她指使一个嬷嬷去惹太后做什么?
齐殿卿想了想,发现还真可能是。
他是从前朝的角度来想的,“大概是太皇太后想要先把老十的王位给定下来。”
他越想越对,越琢磨越感慨,“这还真是……真是不容易。”
谁都不容易,太皇太后这么做,即便是被他们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老十在她心里,大概真的位置很重。
齐殿卿也没有为难老十,于是在除夕宫宴的时候,便直接给老八老九老十都封了王。
老八是康王,老九是贤王,老十是颖王。
三个王一封,众人都欢喜。
太皇太后显然也是高兴的。她还笑着像折筠雾道了谢,“你回去之后,倒是替哀家跟皇帝说一声哀家很满意。老十自小养在哀家的膝下,如今年岁见长,又封了王,只等他以后娶了媳妇,再有孩子,哀家便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折筠雾笑着道:“颖王也是陛下的亲弟弟,他所愿的,也跟您一样。”
于是等到宫宴散去,折筠雾和齐殿卿回了承明殿,便道:“瞧着太皇太后确实是为了颖王。”
齐殿卿却想到了更多的一层。
“皇祖母这一步棋怎么瞧着更像是告诉朕,她心有所牵呢?”
因为心中有牵挂,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折筠雾点了点头,“还是怕您觉得她会因为先皇——”
齐殿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过最后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把这件事情揭了过去,有些不高兴的说:“好好的日子,偏要这么过!”
这是觉得烦了。
她就道:“那咱们就过自己的日子,我给你绣双袜子吧?”
这才把齐殿卿说得笑起来。他拉着她的手道:“大过年的,可不能绣袜子,否则一年就在绣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