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当使节是一个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职业。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种讲究风度的事情,那是只会在春秋时代才发生,战国时代的国君们可没有这么多的忌讳,只要一个不爽,分分钟就能够让使节人头落地。
这个戴喜竟然敢杀死宋侯上位,本身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吴杰不用想都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跑到了戴喜面前去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那自己的活命指数肯定是蹭蹭降低朝着零去了。
吴杰想到这里,顿时脸色一板,道:“陈卿,这戴喜如此丧心病狂,大魏只需直接举兵讨伐便是,何必派什么使者,和他废话那么多?我这就去见大王,愿为先锋将出征宋国!”
说着吴杰拔腿就走,把陈修吓了一跳,慌忙拦住了吴杰,道:“吴行人,万万不可啊。”
吴杰一脸的慨然:“为国效力乃是理所应当,陈卿不必拦我,我必能率军攻破陶邑,诛杀戴喜逆贼!”
陈修死命的将吴杰拦了下来。
吴杰叹了一口气,道:“陈卿这是何意?”
陈修正色道:“吴行人,这里老夫就要批评你一下了。你我二人既然掌管行人,那么事情就应该从外交方面去考虑。你自己想想,若是大魏直接出兵讨伐宋国,那么其他国家岂会无动于衷?
如此一来,大魏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是诸侯联合的话,那么大王攻伐宋国的计划便会受到影响。所以才需要我等派人出使宋国,为大魏找到一个能够名正言顺出兵的借口。”
名正言顺其实还是挺重要的,虽然多少有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意思,但是这牌坊嘛立起来肯定是比不立要更好的,毕竟还有一堆秉笔直书的史官们在那里等着呢,谁也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暴君的名声不是。
吴杰眯起眼睛看着陈修,脸上是一副我书读的少你不要骗我的神情:“陈卿说笑了吧,就算是没有使者前往,难道我们大魏就不出兵了?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好好的合计一下,如果仓促派出使者,只会把宋国逼到大魏的对立面,完全得不偿失啊。”
陈修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大王的命令都下来了,你说我们做臣子的也只好照做不是?难道吴行人想要抗命不成?”
抗命是不可能抗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抗命的,所以吴杰在一番纠结之后,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既然接下了任务,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冷静思考仔细分析,寻找如何完成计划的契机。
在战国时代,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属于人人皆知的夺国事件,但事实上所发生的并不只有这些,还有一个戴氏取宋,就是现在这件事情。
戴氏取宋和其他两大夺国事件也有一些不同,那就是戴氏是出自于四百多年前的宋戴公,算起来也属于宋国公族后裔,不像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那样是完全的外人夺权,所以在史记之中并未被记载,不过另一本史书竹书纪年之中就写得清清楚楚。
但这并没有改变戴氏身为公族分支篡夺主家王位的事实。
不知为何,吴杰总觉得这背后有些不太对劲:“陈卿你老实说,究竟是谁想要让我去宋国的?”
陈修的笑容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对着吴杰笑道:“是中山君一力保举,认为吴行人上一次出使齐国成绩斐然,所以大王才同意让你出使宋国的。”
吴杰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好家伙,我就知道你魏挚老儿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这不就又来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吴杰也不废话,立刻开口提条件:“陈卿,你应该知道这一次的出使任务可是一件麻烦事情,我需要更多的护卫队!一千骑兵不能再少了。”
陈修脸色一僵,道:“吴行人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去出使,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护卫队干嘛?”
吴杰把脸一板,道:“戴喜此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弑君篡位的地步,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这么做,也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大魏的颜面!陈卿你想想啊,我可是大魏的使节,要是我被戴喜弄死在了陶邑,那么大魏同样也是脸面无光不是?”
陈修失笑,忍不住摇头道:“吴行人啊,有时候老夫自己都觉得奇怪,你好像是一个很优秀的使节,但有时候老夫又觉得你的小心谨慎简直过了头,根本不像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吴杰心想少爷两世为人都要四十岁了,怎么就不能沉稳?不过嘴上说的却是:“究竟给不给,陈卿你就一句话吧。”
陈修摊开了双手:“既然如此,那么就给你一千人吧,省得你记恨老夫,日后飞黄腾达了还要报复老夫。”
吴杰哈哈大笑,十分亲热的拍了拍陈修的肩膀:“陈卿说笑了,你又不是公叔痤和中山君,我吴杰恩怨分明,陈卿对我的帮助肯定是记得的!”
看着吴杰离去的身影,陈修忍不住摇了摇头:“是个前途远大的苗子,只是……唉,怎么老是喜欢惹事呢?”
一名陈修的心腹悄悄的出现,对着陈修道:“大行,您这一次给了吴杰一千人的护卫队,会不会让中山君那边不高兴?”
陈修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他中山君虽然是相邦,但是老夫才是这个大行,老夫想要怎么对待老夫的属下是老夫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中山君来指手画脚!”
心腹被骂得有些讪讪,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道:“大行,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中山君毕竟是相邦,都知道吴杰和中山君有过节,您要是牵扯到这件事情之中,是不是有些风险?”
陈修摆了摆手,道:“你呀,看事情要看得长远一些,这吴杰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小行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中山君此刻虽然是相邦,但是……嘿嘿,他的年纪比老夫还大,又能当得了几年?”
心腹这才恍然大悟,心悦诚服:“大行高见!”
陈修摸着胡须,微微得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