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着奥古斯塔斯一族称尊于神族后下的第一道法令,大多数上古遗族几乎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所有人都以为很快会湮灭于历史中的菲尼克斯一族竟然撑了下来。
族长凯尔·菲尼克斯与他们认为的低贱平民奥尔南卡一起平息了大陆上延绵数百载的战乱,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帝国。
凯尔·菲尼克斯称王,而那位此前一直被他们轻视的奥尔南卡,则展露出了两族尊者都无法展现的神迹。
谁也不再关注改名易姓的凯尔·菲尼克斯了,几乎所有的上古遗族都在追寻着同样问题——那个奥尔南卡是怎么做到的?他所宣扬的神明洛尔塔,究竟是谁?
然而,帝都卡纳恩城刚刚树立的结界禁止任何一个上古遗族的进入,荒凉的洛尔塔荒原寻不到传说中圣地赛加的踪迹,行走在外的巫觋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们掌握的究竟是他们这些上古遗族丢失了多久又渴望了多久的力量。
胸无大志的魔族在多年后放弃了探寻结果,继续回归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生活;而自负尊贵的神族却不肯放弃,蛰伏于卡纳恩城外多年,终于以一个流淌着菲尼克斯和奥古斯塔斯共同血脉的孩子,换得了在卡纳恩城肆无忌惮使用力量的机会。
如今的莱特城变得空荡了许多,建立于卡纳恩地下的宫殿迎来了它的主人。
而魔族情报中地下宫殿的其中一个入口,就在神族原来的大本营——莱特城。
“就到这里吧。”
时霊制止了高登·迪福想要跟随他们下去的动作。
高登·迪福虽然害怕直面神族,但也不是抛下同伴临阵脱逃之辈。他刚想申诉自己的意见,却瞬间被一句话打击到。
“你跟下去只会是累赘。”
“……是。”
高登·迪福在心底脑补了一个宽面条泪的脸,然后通过影族双胞胎之间特殊的联系传给了乔·迪福。宝宝委屈,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敢说。
他注视着时霊抱着小狼的身影消失在了入口的暗道中,等待着接收自家哥哥的怒吼,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咦,自家心里活动丰富的哥哥这次竟然没有因为他乱传信息而生气?
高登·迪福认真地看了一眼正午的太阳,回忆了一下它确实是从东边出来的,嗯,大概哥哥只是暂时又被殿下的恶趣味折腾的吐槽无能了吧。
他不知道,在相隔了四分之一个大陆的兰恩城,乔·迪福是如何在惊惧中发现原本说好了只是午睡一下的沃伦·阿米利亚突然间呼吸骤停,陷入了永恒无法苏醒的长眠。
※※※
因为地下暗河的存在,前往他们此行目的地的道路显得有些泥泞。洺祁从时霊的怀中跃下,重新变大了身形,然后在时霊的脚边蹭了蹭。
阿时,我背你走。
时霊俯下身揉了揉洺祁的脑袋,没有拒绝他的要求,就像过去的那么多年一样,侧身坐上了洺祁的背脊。
洺祁显然对此很是高兴。阿时很多时候的做法他并不理解,比如说明明已经和沃伦·阿米利亚达成协议帮他解决掉在他死后可能威胁到魔族的神族,却偏偏要故意吓唬那个高登·迪福,假装没有过那番交谈;比如说明明可以很简单地杀掉那个冒牌货,却非要等到祭神大典的当天再动手。但是,阿时显然却很理解他的很多想法。比如说坐在他背上或是揉他的脑袋对他来说并不是把他当做坐骑或是宠物的侮辱,而是一种体现两个人之间亲密关系的表现,是让受限于身体的他能够为阿时做的仅有的那点事。
如果能够长久地保持人形,他一定能为阿时做更多的事。
洺祁纠结着想,顺便决定自己一定要更多地了解阿时,争取抹平自己和阿时之间巨大的阅历差别。
据说那些低等生命体都不会喜欢不成熟的人,虽然(按照神明的世间观)他刚出生没多久,但他一定会让阿时感觉到自己的可靠成熟的。
现在,嗯,就从平稳飞速地将阿时送到目的地做起吧!
信心满满的洺祁在日常夸一发阿时的心理活动完成后,便开始在溶洞间奔跑了起来,轻盈地跃动,再加上及时升起的冰幕,让阿时稳稳地坐在银狼的脊背上,丝毫不觉半分晃动。
于是,在站立在宫殿之前、金髓之池一侧的华纳·菲利克斯眼中,便看到了宛如从风驾云而来的神明之子。
艾尔缩在一角,眼中再也不见昔日骄傲。鲜血自宫殿中流出,淌到他的脚下,让他不由得挪动了一下脚步,却在注意到华纳·菲利克斯看过来的眼神时,僵在了原地,任由白袍被染上殷红。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紧紧攥着手心里可以召唤神明的小镜子,却不敢动弹半分。
他刚刚见证了一场杀戮,一场压倒性的,受害一方毫无反抗之力的杀戮。
华纳·菲利克斯的发眸都因为彻底催动力量而变成了黑色,原本艾尔以为的特殊早在那一刻崩塌。而那个男人在杀戮后所做的事,那些抽骨放血,更令从小被圈养在金笼子里的鸟儿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知晓了神明存在的艾尔一直以为,在他与华纳·菲利克斯的关系中他是处于上风的那个,更是因为床事上的上下而愈发肯定了这一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驯养早在华纳·菲利克斯将他接到皇宫中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拥有选择权的从来只有华纳·菲利克斯,而不是一个除了幻想和性/事什么都不会的少年。
在真品面前,任何曾经以为的拥有过都成了笑话。
华纳·菲利克斯痴迷地看着时霊。
神明所眷顾的生灵必然有着凡人无法想象的俊美外形,剥除掉气质、阅历等其它外物的加成,艾尔或许确实能够凭着那一张脸和时霊一较高下。但是,人的眼睛所看到的,从来都不仅仅是单纯的外貌。
纵使自幼被华纳·菲利克斯精心培养着,但这种本就怀了恶意的培养又如何赋予绝世的风骨?
锦衣华服以饰,珠玉金银为缀,这样的精雕细琢确实能让人生出在最富足的环境中成长所拥有的骄傲。然而,即便凭着一身精致的皮囊撑起了这样的华服美饰,又怎与时霊天地自然蕴养出的详雅大气相媲美。
那是如绘画之留白,似饮酿而微醺,让人欲罢不能的天生天赐的风华,也是灵魂深处如何也抹之不去的神性。
第106章 何以横八荒(二七)
“真美……”
华纳·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在战栗,为那一缕被风偷偷勾起的发丝,为那双目睹满地鲜血却不见半分动容的黑眸,为那张淡薄却又奇妙地揉杂着悲悯的脸,为那双纤长白皙指尖透出粉色的手,也为这自云端降临人世的不染片尘的光。
“真美。”
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身不受控制的心跳,眼底是病态的痴迷。
这样的人,不是区区金屋就能够相衬的。华纳·菲利克斯望着时霊出神。他舔了舔下唇,觉得自己有些干渴。这样的璀璨辉煌,应该由他亲手染黑,然后一点一点撕碎,合着鲜血吞下去,从此融为一体,不让旁的人窥见半分光芒。
或许是华纳·菲利克斯的恶意太过明显,时霊终于将目光从沸腾的金池中挪开,施舍了他零星。形容姣好的眉微微蹙起,带着被人冒犯的不悦。
然而,比他更快对华纳·菲利克斯的眼神做出反应的是洺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