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们跟着桃竹又赶往了张家老宅。
“咦,你们怎么来了?”姝儿一打开门,就惊讶的看着我们,视线不安分的老在我跟桃竹之间转悠。
“有些事情。”我尴尬地笑了笑,想起自己昨日咄咄逼人的武决样子,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姝儿却自然的多,见到了我还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只是这笑容片刻后就被厚厚的一层烦扰给淹没了。
“怎么,不方便吗?”我问。
“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她欲言又止,有些苦恼的看了看院里。
桃竹似是看懂了她的纠结:“我们来找张夫人。”
闻言,姝儿恍然大悟,身子一侧,给我们让开路,道:“原来如此,请进请进。”
直到进了大堂,我才明白为何姝儿在门前露出那般纠结的模样。
“夫君....夫君你在哪?夫君,夫君...”
昔日雍容华贵的张夫人,如今披散着头发,两只眼睛哭得通红,无甚神采。
脸上遍布着尚未干涸的泪痕,口中不停的呢喃呼唤夫君,完全不理会一旁不断给她抚背,柔声宽慰她的月儿。
姝儿忧愁的看着有些疯癫的张夫人,叹息般道:“兄,呸,张乙安失踪,倒是苦了她妻子。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桃竹却似乎并不为所动,她走上前去,静静的看着张夫人道:“想不想见到你夫君?”
说实话,在我的视角来看,桃竹的话无异于“想不想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想不想称霸武林,问鼎泰山?”,充斥着满满诱惑与欺骗。
当然这么想的大概只有我一个,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瞠目结舌,甚至包括为哭哭啼啼的张夫人。
我咽了口口水,偏头半信半疑地问一旁的呆若木鸡的澜儿:“你主子知道张乙安在哪?”
她愣了愣,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却到底没回答我的问题,惹得我更是满腹狐疑。
而这时,原本满眼空洞死寂的张夫人,却喝了仙露琼浆,吃了太上老君仙丹一般恢复了生机。
她虚无的双眸里重新闪烁了锃亮的光芒,嘴唇发了僵似得说话都磕磕绊绊地:“你,你,你知道....知道夫君,在哪?”
桃竹轻若鸿毛般点了点头。
见她肯定,张夫人赶紧双手紧紧抓住桃竹,生怕她逃走了一般,激动地说话时舌头都捋不直,磕磕巴巴道:“在,在在哪?”
桃竹破天荒地没有挣开她的双手,声音也平淡地仿佛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告诉我张乙安近来做得什么生意,与何人接触,又为什么要大肆收购药材。”
听到桃竹的要求,我皱了皱眉头,果然就不能指望这个人干出什么大慈大悲的事情,同时肚子里的疑团变得更深了。
不过,张乙安也确确实实害过桃竹,所以就算我对她趁机要挟张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也终究没说什么。
张夫人闻言也警惕了起来,她缓缓地放下了抓住桃竹的手,犹豫再三地看了看桃竹,一会低头一会蹙眉的,似在猜测她的目的,又似在顾及什么。
见她如此,我不禁眯了眯眼睛,神思也活络起来:莫非这张乙安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仅我这般想,桃竹明显也发现了什么,但很显然她更多地不是忧虑怀疑,而是达成目的的愉悦。
她凝固的唇角竟然趁张夫人低下头的瞬间,悄悄的,短暂地勾了上去,配上一双皮笑肉不笑的双眸,看起来格外的邪魅渗人。
吓得我差点就要冲出去将懦弱又老实的张夫人护在身后,让她千万不要告诉她任何事情!这个人看着就不是好人!
但可惜为时已晚,满脑子夫君的张夫人乖乖的跳进了桃·大坏蛋·竹的陷阱。
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满脸的泪痕,咬咬牙,就下定了决心般将她所知道夫君做的事娓娓道来:“夫君前两年偶然发现了一座盐矿,于是将所有的钱都投入制盐之中,靠卖盐成了这一片的富商。”
“今年仲春,从一位西域商人手中得到了一张药方,名曰不龟手药。彼时夫君并未在意,就将其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可谁知到了暮秋时节,匈奴骤然发难且势不可挡,谁都明白,这次朝廷定然要打一翻苦仗。夫君想起不龟手药,以为天赐恩福,开始大肆收集药材,准备制成不龟手药,卖与朝廷大军。”
不龟手药?
我不解的皱眉,看见桃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不由得心里好奇,到底怎样的药能让桃竹那张欠债脸摆出这般生动的表情,我偏头问姝儿:“姝儿,不龟手药是什么?很厉害吗?”
姝儿似乎被我的问题惊住了,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动了动喉咙,贴在我耳边,压低声音道:“何止厉害,那简直就是神药!对治疗冻疮有奇效!传说吴王就是靠此药方打败了于寒冬来犯的越王,只可惜后来此药方就失传了,没想到竟然流转到西域去了!”
竟然如此神奇?!我一边感叹,一边咋舌,这张乙安真是踩了狗屎运呐!竟然得了此药方不说,还赶上朝廷冬日行军打仗。
想到此处,我沉了沉眼眸,若得此药会不会就能大败匈奴,为死去的爹娘报仇?
呵,我不禁笑了笑,算了算了,哪有自家的仇,让别人替你报?
我这边胡思乱想,那边桃竹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厚着脸皮,故作镇静道:“你既然知晓此事,就一定知道张乙安将药方放在何处了,将它给我。”
我在一旁听着,着实感叹人性贪婪可怖,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告诉我他为何收集药材。”现在就又提新要求,你怎么不顺带将人家攒的药材也一并吞了?
谁知我才刚在心里嘀咕,桃竹就真的提出来了:“那批药材也一并卖给我。”
并且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自己说得不过是“吃饭了没?”这么简单。
果然,这就是人性,就连看起来冷冰冰的桃竹也不能摆脱。我失望的摇了摇头。
那边张夫人见桃竹又提了新要求,并且一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但到嘴边的鸭子肉还能让它飞了?桃竹将张夫人的举止看在眼里,立马乘胜追击:“只要你答应我这些,我定然救出你夫君。”
救出?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明明张乙安不是被山匪抓去,谈何救出?
只是张夫人却并不知道她夫君没有被山匪抓去,一听桃竹担保,立刻就像一只傻乎乎的小白兔一样应了桃竹的要求,并且还感动得热泪盈眶,抓住桃竹就是一阵大哭,哼哼唧唧不成样子。
而桃竹竟然也一反常态,不仅不挣扎,反而和颜悦色地轻抚着张夫人的背,嘴里安慰的话语不要钱似得往外吐。
再看澜儿也一脸微妙古怪的表情。
噔得一下,我突然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抓走张乙安的不是别人,正是桃竹?
别说,这想法一出,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于是我压着嗓子,偏头问了问澜儿:“张乙安不会是被你们给绑了吧?”
我这话音刚落,澜儿立马眼睛瞪大,噎得说不出话来,欲盖弥彰的别开视线,虚虚道:“别,别瞎说,才不是我们。”
得嘞,张乙安神秘失踪案告破。
启禀大人,犯人竟然贼喊抓贼。
升堂~
威武武武武武武武武武武武武武~
大胆桃竹,你可知罪!
....
我在脑里自动脑补了将桃竹判罪以及她苦兮兮地趴在刑场枭首的场景,心里竟然感到十分舒适。
我冷冷地看了眼还在惺惺作态安慰张夫人的桃竹,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人渣。
等张夫人终于冷静下来,带我们再入张府,寻找药方的时候,我才发现张乙安有多么宝贝这不龟手药方。
他竟然在自己的寝居的正上方的房梁上挖了一个暗格!
我看着柔弱无骨一吹就倒的张夫人颤着小腿,趴上梯子,到不知比自己高几何的房梁上,将那个小小的暗格打开,抽出药方的样子,真害怕她一个站不稳就从此跟她最爱的夫君阴阳两隔。
当她稳稳地爬了下来,将药方交给桃竹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羞涩的笑容。
她似乎有些害怕桃竹,跟桃竹说话的时候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气都不敢大喘:“你,你要说话算话,帮我寻回夫君。”
看她这副模样,我真心怀疑当初在张府门前咄咄逼人地骂我“山野泼妇”的张夫人是她找来的替身。
心里也不禁为她可悲:小白兔,你可知道抓走你夫君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面前的这位狼心狗肺的桃竹啊!
但可惜这傻子她不知道,她还乐呵呵地带我们去了张府的大仓库。
乖乖,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金晃晃的跟小山似得堆在一边,随便一脚踩下去,那就是几年的饭钱啊!我可算明白所谓的富商是有多富了。
也不知道这张夫人是不是真的傻,她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带我们进来,我相当忧虑桃竹那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来。
于是我偷偷瞟了瞟桃竹,还好,虽然看得出她的动容,但眼睛是干净的,想来她应该不会偷或者骗吧....
应该不会....
绕了几个弯,看了几堆金山银山,我们才走到张乙安囤起来的药材前。
看着面前一屋子的药材,我忍不住想说一句:就这?
不不不,实在不是我嫌弃,当你路过将近十堆金山银山,对最深处的仙珍宝器拭目以待的时候,你却发现只是一小屋子药材,这种感觉....很微妙....杀鸡焉用宰牛刀....
小白兔,哦不,张夫人也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她摆摆手,笑了笑道:“不是这里,这只是掩人耳目用的。药材在底下呢。”言罢,她就弯起身子,摸索了半天。
突然“轰”一声,在小屋门前地面上出现一条反向延伸的隧道,她猫着身子进去了半边身,转向我们道:“跟我来,夫君收集的药材在下面。”
我同桃竹对视一眼,然后就提着步子入了通道。
至此,我才明白原来不止那一屋子药材是掩人耳目用的,小金山也是。
张夫人带我们进了地下仓库,入眼是一跳蜿蜒的长廊,长廊两侧有数不清的屋子,随意打开一个屋子你就能看到被分门别类放在各种架子上的药材齐齐的摆放了一整个屋子。
这里的何首乌你能按着年份一个咬一口当点心吃,吃上一年都吃不完。
“这....张乙安到底洗劫了多少药铺?”澜儿恨不得眼珠子贴到架子上,惊愕道。
对此张夫人倒是微微一笑,她问桃竹:“这些你都要吗?”
桃竹难得一见的咬了咬唇,眉头紧锁,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盯着药材,那表情明晃晃的在说:“想要,但没钱。”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样的桃竹,想知道她将如何处理那句大言不惭的“将药材也都卖给我。”
但事实证明我仍然低估了桃竹的泼皮程度,她竟然一本正经的地道:“药材我先收下,先付给你一部分钱,待我赚够钱再付剩下的。”
言罢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道:“再多给你两成。”
可怜张夫人真是什么都不懂,桃竹说什么她就应什么,活生生的被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这还不算完,数完钱还给人家端茶倒水捶捶腰,道了句:“辛苦了。”
就这样,这场单方面的诈骗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