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浮走出了嘉乐歌舞厅,舒出口气,好险,幸好他最后机智地跟系统换了把枪,虽然是把空有其表,持有时间只能有5分钟的辣鸡枪,但至少保证了他今晚不会暴尸街头。
此时已经很晚了,各色的霓虹灯招摇闪烁着,没有现代的华丽,但却不遗余力地展示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繁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他眯了眯眼,一手插兜站在路边,有黄包车夫凑上来,在这样的深秋还穿着薄薄的马褂,破旧的帽子下面孔黝黑,挂着一丝讨好的笑:“先生,坐车吗?”
凉风送来一缕轻浅的烟草味,不是那种纸卷香烟,而是那种零散的烟草,细细用手卷着,放到烟斗里,点上火,再对着烟嘴吧嗒吧嗒,连烟雾里都会沾染上旖旎体温。
余浮看了眼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半只烟斗,笑了笑:“不了,想走一走。”他在口袋里掏了掏,半天都没摸出一个子,这才想起自己换了身衣服。
他来时穿的衣服送给秦小芙作谢礼了,那套西装无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非常精良,拿去卖的话能卖个好价钱。
车夫同样笑着点头,可是眼里的那点失望还是泄露了出来,他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半缩着身子,对面大剧院的歌声还在悠悠唱响,斑驳冷光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单薄的剪影。
余浮走了几步,回身指着一个转角,“你为什么不去那里呢?那儿风小。”
车夫有些受宠若惊,憨厚地笑了起来,眼尾满是岁月的痕迹,道:“那里人少哩。”
余浮走在街道上,四周大多为各型各色的娱乐场,为这座不夜城奉献着暄嚷,无不弥散着时代的韵味。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座不夜城……”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他走着,这个点已经没有电车了,只有少数私家车如同爬行动物般匍匐于路面上,与他擦身而过。
他停了下来,垂着头踢了踢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石子打在不远处的路灯灯座上,发出当啷轻响。
这里离家还很远,该怎么回去呢?
忽然,一道黑影停在了他身前。
余浮抬头看去,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有人从副驾下来,正是那个叫做罗晰的人。
罗晰走到他身前,在看到他的衣服时不明显地一愣,旋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礼貌道:“陆少爷,老板让我送您回去。”
余浮知道他愣什么,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那杜望亭还真就借了他一身衣服,说好的洁癖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他对着罗晰高冷地颔首:“多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深夜了,开门的管家李叔给他打了个眼色,搞得他一头雾水,不过在他走进厅堂后就明白了。
陆家住的是一栋西式的小公馆,楼下一层是大厅,他走进去,却发现里面没点灯。
陆家人都睡得早,没点灯也正常,可当他乍然看到静静坐在沙发上的那个黑影后,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回来了?”陆清怀的声音响起。
余浮:卧槽!大晚上的吓人,这人是有什么疾病吗?
两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大厅里顿时亮了起来,开灯的下人躲开的速度太快,差点撞翻了旁边的花瓶。
这陆清怀是装逼上瘾吗?这他妈还是智能声控灯?
余浮:“系统,出来认亲。”
系统黑人问号脸:“什么?”
余浮:“跟你一样的装逼王者,那光芒,简直要晃瞎了我的48k钛合金狗眼。”
“二弟,怎么不说话?”
余浮大大咧咧地往楼上走着,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陆清怀怒了,快速走到他身前,挡在楼梯口,眼里几乎要喷出火光,压低了嗓音:“陆清止,平时你胡闹也就罢了,你今天是个什么意思,还找了外人来对付家里人?”
他赶到地点的时候人已经走了,饭店服务员告诉他说他二弟先来过了,饭菜也先上了,说是他的意思。
然后过不久他约的人就送来了口信,说是他们的生意做不成,让他去找其他人。
这陆清止平时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除了会惹事外什么都不会,他也纵容着他,反正对他来说利大于害,等哪天老头子蹬了腿,要怎么发落他还不只是抬抬手的事?
可今天这件事就不对了,先不说陆清止是如何知道的,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若说没人帮着他,鬼都不信。
余浮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楼梯,被陆清怀一条胳膊挡着路,今天所有的烦躁此刻都一起爆了出来,他不耐地蹙起眉,语声清寒:“对付你还用找人?你对我做过的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
陆清怀眼睛一眯:“你怎么知道的?”
余浮瞪着他:“就是你身边……”他说到这里,立马闭上了嘴巴,露出个懊恼的表情,一副不小心出卖了队友的样子。
陆清怀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下颌微扬,似乎是在判断他话中的可信度,末了扯嘴一笑,侧身让开路:“天晚了,二弟早点休息。”
余浮越过他,从他身边走过时耳边传来陆清怀低低的声音,带着威胁:“二弟还是不要告诉爹为好,爹年纪大了,容易伤身体,再伤了我们兄弟和气就不好了,是吧?”
他轻哼了一声,转身看去,陆清怀站在楼梯下,仰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仿佛只是在交代小弟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不然会感冒。
他笑起来:“当然了,大哥。”
然而回过头后,他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陆清怀这样的人向来自负,一旦认为有异,不论真假都会开始防备,等他猜忌完身边的人,他就有了可趁之机。
余浮躺回了床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床头,他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那衣服里带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木似麝,混杂了他自己的气味,缭绕在鼻尖,交织出一种令人微颤的躁意。
他翻了个身:“系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派的都什么鬼任务?什么【商业大亨的烦恼】?他那样的人,杀人如麻…哦不是,呼风唤雨,能有什么烦恼?”
系统:“任务都是由总部随机派送。”
余浮翻白眼:“你甩锅的技术倒是一流,有没有什么提示?”
系统:“无。”
余浮:“……”算了算了,不跟这坑比系统瞎掰扯,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呢?睡了。
夜半,迷迷糊糊中,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10%。”
余浮眼皮动了动,他这是疯魔了吧,做梦都还梦见任务。
一夜好眠,余浮睡到了日上三竿,揉着眼睛下楼的时候,看到他爹并董氏坐在沙发上,那董氏眉眼间俱是笑意,保养的很好的眼尾都笑出了细纹,与他爹不停地说着什么,一边的阮氏依旧低眉顺眼,正在给陆清恬喂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陆清恬最先转过了头,看到他,眼睛亮晶晶的,甜甜地叫了声“哥哥”,然后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了他身前。
余浮仍旧没什么表情,陆清恬对他咧开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嘴里黑乎乎一片,她舔了舔牙齿,被舔到的地方白了一些,接着小手神神秘秘地递上来,道:“哥哥,好吃。”
余浮低头看着她,小不点还没他腰高,小手上有胖出来的肉窝,白嫩的手心放着一块金纸包着的巧克力。
看见了她眼里的期待,余浮心里叹了口气,冷着脸接了过来,随意地揣进兜里,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
董氏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地道:“清止你起了,我们正说着你三妹呢,她就要回来了,你高兴吗?”
你高兴吗?
余浮:“……”我连她几个眼睛鼻子都不知道,高兴个鬼啊。
但他还是笑了起来,看了他爹一眼,缓缓道:“高兴,怎么不高兴。”
老头子看都懒得看他,自顾起身走了,他起的早,每天起来之后都要去外面转转,这败家子每次都要他溜完三圈鸟外加打完两套拳才会起,要是家里没了他,败家子上街讨饭恐怕都争不过狗。
余浮洗漱完,又囫囵吃了顿早饭,陆清恬一直黏在他身边,跟条小尾巴一样,他视而不见,正准备出门,李叔叫住了他。
“二少爷,你那天带回来的狗,要去看看吗?”
哦对,差点忘记了,他还有一条大明湖畔的狗子啊。
“带我去看看。”
李叔把他带到了后院,角落里已经搭了一个窝,那条狗子此时正闭眼躺在窝里,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耳朵动了动,警觉地抬起了头。
“哥哥,那是什么?”陆清恬也跟了过来,此时正躲在他身后,一手拉着他的裤子,一手指着前面的狗,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是狗,很恐怖的,还会咬人,怕不怕?”他吓唬道。
陆清恬“嘤”了一声,脑袋缩到后面,拽着他裤子的手紧了紧,但还是道:“哥哥在,不怕。”
余浮心说小祖宗快别拽了,我裤子都要给你拽掉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傲娇地一扬下巴,纡尊降贵地道:“嗯,乖。”
他牵着陆清恬走了过去,蹲在窝边,狗子伤还没好,恹恹地趴在窝里,脑袋抬了起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
它呜呜哼了两声,声音又低又细,余浮蹲着,一手横在膝上,一手屈起,手肘搭在那只手上,手掌堪堪吊在空中。
他看着那狗子,见它艰难地往前往前动了动,余浮以为它是不舒服,正想问李叔这狗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却突然感到手心里一暖,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上来。
余浮垂眸,他吊在空中的那只手掌下,狗子将头探了过来,试探般地蹭了蹭,他竟在它目光中看出了些讨好和小心翼翼,于是他软下手掌,轻轻地、安慰般在它头上抚了抚。
杜宾本是种聪明又骄傲的犬类,可看它现在的样子,以前一定是受到了很多伤害,才会这样去讨好一个,它认为对他好的人。
陆清恬也蹲着,此时看到这幕,眼睛瞪得圆圆的,“哥哥,我可以摸摸吗?”
“可以,不过要轻一点。”
陆清恬开心地笑了一声,小心地把手伸了过去,她轻轻抚了两下,高兴地眉毛都快飞了起来。
“哥哥,它有名字吗?”
“大福。”
“它的毛好滑啊,摸着好舒服。”
“哥哥,你看它的眼睛怎么湿湿的,是哭了吗?”
“嗯,它以前遇到了坏人。”
“啊,这样啊。”
陆清恬有些难过地嘟起小嘴,轻轻地把狗子的头抱进了怀里,抚着它的背,道:“大福以后不怕了,有哥哥在,他会保护我们的”
大福温顺的由着她抱着,动物天生就能敏感地察觉人们的善意,余浮沉默地看着,目光幽深起来。
而另一边,陆清怀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下属的汇报。
他眉头皱的死紧,仿佛听错了般,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送陆清止回来的是‘那位’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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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怀:“我的弟弟傍上了大款。”
文中出现的两首歌,第一首大家应该都知道,是《夜上海》,第二首是《花好月圆》,演唱者都是周璇,且都是在1940年后出现的,文中(1930年)提前出现了,因为这两首歌实在是太有那个年代的韵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