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头出去望了望,红蓝二色的光芒在楼底围了一圈,不断有浓烟从窗口滚出来。
汪鹏清缩成一个小点,身旁似乎有好几人拦住他,不让他上来。
二色光芒似乎在脸上滑过。骆泗抬起头,直升机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剿灭所有宁静。
有异国壮汉满目戒备地坐在飞机上,武器指向骆泗。
这一刻终究是躲不过的。
邵天宁来到他身旁。青年的手掌宽大,紧紧握住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秦叔,别怕,我会帮你。”
空旷的天台上,骆泗露齿一笑:“我当然不怕了。”他望向邵天宁紧绷的侧脸,再度摸了摸裤兜里的东西。
青年神色尽是戒备,仰头看着天上逐渐逼近的直升飞机。见那架势,似乎还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直升机上的壮汉朝邵天宁招了招手,丢下一架软梯。软梯晃动的幅度极大,浓烟蔓延到天台后,几乎掩住整个世界。
那壮汉朝他们示意,叫几人注意避让。
骆泗朝他一笑,见软梯上有人往下爬,不由朝青年附耳道:“知道吗?有你在,所以我不怕。”
邵天宁的眸子顷刻就暗了。顷刻间,抓紧身边人的双手,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骆泗压抑不住眸中笑意。他看见邵天宁狼崽子一样的目光——一半是受到诱惑,一半是对他人的戒备。
他很想摸摸青年的头,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来,靠过来点。”骆泗轻声说。他胳膊伸向青年脖颈,以一种全然袒露的姿态,朝着他仰起头。
好似在索要一个吻。
邵天宁瞬间搂紧对面人腰身,受不住诱惑,埋下头来。骆泗轻笑,眼看那双唇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即将黏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邵天宁目光陡然涣散。他看着眼前男人扬起的薄唇,那张熟悉的脸,渐渐分散出重影。
脖颈后有一丝刺痛,更多的,却是麻痒感,随着血管与呼吸蔓延。
“秦……叔……?”
青年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不可置信,缓缓地失去意识。骆泗动作轻柔,将人纳入怀中,唇贴上那片光裸的额头。
“睡吧。”
额间一片温热。邵天宁睫毛一颤,不甘心地闭上眼。
壮汉这时终于下了软梯,见形式不对,顷刻举起武器,对准骆泗。
骆泗扬起手,掌心针管空荡荡的,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
“别紧张嘛,麻醉而已。”
对面人似乎并没有被说服,仍旧满脸紧张。骆泗叹口气,他心想,自己怎么就摆脱不了反派光环了呢——一边把怀里沉睡的命运之子放在地上。
邵天宁太沉了,他实在抱不动。
莫育玮仍旧一副痴傻了的样子,他看着二人动作,口水粘腻,从嘴缝间淌出。骆泗有点嫌弃,他掀着人脑袋翻了个面儿,朝壮汉示意:“你先把他弄上去吧,我有话给邵天宁说。”
壮汉没理,依旧戒备地望着骆泗。骆泗叹口气,在他紧张的目光下,掏出录音笔。
反正是母语,他也听不懂,就这样吧。
骆泗也顾不得什么联网功能了。有些话,现在不留给邵天宁,以后就没机会了。
“天宁。”骆泗低声道。他声音柔和,像放下了所有架子,仔细叮嘱他。
“以后回了家,你要好好听话。别再这么偏执。”
青年双眸紧闭,刀削般的轮廓只剩沉默,仿佛无声地应了下来。
骆泗自欺欺人地想着,移开眼睛:“我要走了,去其他地方。这里不适合我。”
火舌终于突破了大门,顷刻染上艳红;像极了夕阳西下时,那抹艳丽的云尾。
骆泗抚了抚他的脸。壮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一旁等候。
“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如果想我,就把基金会管理好。”他轻叹一口气:“也许,它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其实这句话才是重点。
骆泗双眼放光,心想最重要的事总算交代出去了。他把录音笔关上,想了想,放进面前青年胸前的口袋里,还仔细拍了拍。
保存好啊,别给弄丢了。他嘀咕着,把青年执意让他拿着的U盘,也塞进那只微皱的袋子里。
两块凸起紧密地挨在一起。骆泗放松下来,又摸了摸青年平静的脸,这才于浓重的烟尘里,向守在一旁的壮汉点头。
直升机远去的时候,骆泗仔细看着窗户。也许这样,他就能透过滚滚浓烟,凝视到命运之子的脸庞。
系统在脑子里大吵大闹,嫌弃他又虚晃一枪:“手术刀呢!蠢货!为什么最后掏出来的是只麻醉剂,你这样怎么杀掉他——”
“我答应过你吗。”骆泗冷漠,不想理系统。他站在火焰中央,神色十分平静。
摄像机掉在脚边,塑料外壳融了一块,似乎即将被烤焦。骆泗顺手捞起它,打开镜头。
“嘿。”他朝那面挥了挥手。并不知道这架摄像机还能不能用。但姑且,还有些话想说。
骆泗凝视着镜头,满目专注:“听说,有人一直在帮我请愿。”有点儿不习惯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挠挠头,逼迫自己直视镜头:“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
“不过。”他粲然一笑:“暂时可以把精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放开了。”
说完,他合上镜头,不理会屏幕那方飘过的无数惊叹与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