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结夏抽空去了趟医院。
爸爸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但是却一直没有苏醒,母亲陈美锦便放心不下,也不肯假手他人,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苏爸,也跟着小两个月不着家了。
ICU的重症病人情状是很可怖的,食道被割开,插着输氧管子直通肺部,身体上上下下到处都接着和生命仪器连着的线路,像是参加什么惨绝人寰的活体实验一般。
结夏看得鼻头发酸,短短两个月而已,曾经伟岸轩昂的爸爸就被折磨得干瘪瘦削至此,她怎么能不对自家那两个始作俑者的叔叔心怀怨恨。
结夏不如苏依雯沉得住气,来一次哭一次,陈美锦便总叫她少来些。
“嗳,爸爸好多了,昨日里医生来查房,刺激他的四肢末端居然还有了反应,还是有转醒的希望。”
“真的吗?”结夏喜形于色。
“嗳,是的,”陈美锦毕竟信佛久了,言行举止都透着处变不惊的平静祥和,心里再急再伤心,都不表露于外,“对了,要替我谢谢陆总,亏得他帮爸爸请了一个专家团队,不然爸爸还不见得会有这么大起色,还有陆家妈妈,她总来走动,也要替我感恩她。”
“什么?”结夏震惊了,她对此完全不知情。
陈美锦微笑,她拉着结夏的手坐下,“陆家妈妈很喜欢你,不止一次跟我暗示过想结亲的意思,我总推说这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便没有正面答复过,你和那陆总,是不是真有什么首尾?”女儿大闹好朋友婚礼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苏依雯跟她简单解释了下,她原也以为是儿戏,可对家里里外外的态度,可不像是儿戏啊。
结夏一听这话,立刻小女儿娇态毕露,不过想了想又悻悻然地推说道,“哪里有什么首尾,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把我当朋友而已。”
陈美锦毕竟是过来人,看她这模样心里自然就明白了七八分,自家女儿恐怕是陷入情网了,但看起来有些波折,“喏,这样,那我们还是不要一厢情愿的好。”
一厢情愿……这个词是说到结夏的痛处了,恐怕就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不过,”陈美锦话锋一转,“陆总贵人事忙,只在专家团队组建的时候来过一次,我见他那副样子,对我可是恭敬的很,可不像是对一般朋友父母的态度啊。”
“他也来过?”结夏又小小地惊吓了一次,这个老陆,真是藏得太深了,居然都不告诉她。
“嗯。”陈美锦点到为止,便不再多嘴了,儿女情长的事,还是要让他们自己悟透的好。
“妈妈,你也要多多保重身体,爸爸现在这样了,你可不能再有事。”结夏不舍地嘱咐,她和姐姐忙于斡旋公司事务,爸爸病了两个女儿都不能侍奉在侧,全靠年迈的妈妈撑着,心里不知多愧疚。
“照顾爸爸是妈妈的本分,并没有什么辛苦的,你们也不用心存歉意,”陈美锦坐在床侧,用湿帕子轻轻擦拭着苏仲谋遍布沧桑却仍能看出英挺轮廓的脸庞,“他护我一世周全,爱我、疼我、敬我,现在他累了,倒下了,终于换我好好报答他而已。”
她用手轻轻抚平苏仲谋额际的一丝乱发,看他时眼中的深情一如往昔,年年岁岁朝朝暮暮,一点一滴,从未消弭,“他知道我一直在这里,便不会舍得走远,我心里清楚。”
说这个话的时候,陈美锦泪盈于睫,唇角却带着笑意,结夏不忍,她知父母之间情深意笃绝非常人所能及的恩爱,却终究躲不过生死轮回的造化,她微微偏过头拭去眼角又开始滚落的泪,爸爸现在身心遭受的折磨痛苦虽非外人所道,但更痛上千倍万倍的却是妈妈。
谁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爱变成这副残破的模样。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绝美的句子,绝美在它坚若磐石的心意,最善变的人心,因为与另一个人的羁绊纠缠,固守成了任凭沧海桑田都不能动摇的决心,此为爱情。否则,只是荷尔蒙过度分泌。
结夏羡慕父母的鹣鲽情深,她也期待这样一份爱情。
她不想再惊扰了妈妈,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出了医院,结夏想着还是要去拜访一下叶轩琪问问前后原因,于是就去了陆宅。
叶轩琪开心坏了,“哎呀小结夏,我都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不好意思啊陆夫人,我最近太忙了。”结夏抱歉地笑道。
“还叫我陆夫人呢,好生疏的,叫我陆妈妈吧怎么样?”叶轩琪期待地眨眨眼。
“陆妈妈。”结夏腆着脸叫了一声,可把叶轩琪高兴坏了,连连点头,“好乖好乖,来,伍妈,准备一个糕点拼盘,再泡壶白桃乌龙,我要和小结夏好好聊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