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瘪着牙齿不齐全的嘴,拍了拍商宇贤的手背,接着说道:
“我刚才说的那个事,是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主要是想告诉你们……将来,如果外公不在了,没有大人愿意支持你们了……你也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别人怎么说,理不理解,你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莫要在乎别个!老了老了,就会想明白了,当年的那些不顺心的事儿,那些看你不顺眼的人,那些个诋毁,谩骂,憋屈,烦恼,都是假的,全是假的,算什么呀,早晚会过去的……只有白了头,临终了,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那个,才是真的。”
铺子里安静极了。
苍老的嗓子慢吞吞地,柔和和地,直抵男人的心。
认识不到三个月,交往一个月,两人在互相影响下就变了许多。
说夫妻同心同相,两人在一起久了,早晚有一天,参朗会学得商宇贤的稳重,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像个绅士;商宇贤则学会了参朗的乐天,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像个孩子。
认准了这条路,那个人。
向来不相信什么上天的安排,但有时又要感叹一句感谢上天。
商宇贤交代糖糖不许闹祖祖,然后转身回到车位,打开慕尚后备箱,打算往外搬东西。
“可消停点儿吧您!赶紧放下!”
参朗匆匆跑来,他刚往后院大库房搬了两趟成箱的烟酒,都是上头特供的好东西,商总家里多的是,他坚持拿来孝敬老人,参朗拦不住,成箱成箱地往杂货铺倒腾。
商宇贤笑笑:“我能搬动。”
青年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急忙放下手里的一堆大袋子,阻止商宇贤弯腰搬鸡蛋箱的动作,“我知道你能,你最能,赶紧进屋去,陪陪老人孩子,可我自己一人儿折腾,多跑两趟的事儿,强风冷气的,别再感冒了,快回去。”
商宇贤:“……好。”
商宇贤知道参朗心疼他,自从上次在书房挪了个柜子,只是轻微地闪了腰,连修养也不需要,青年就再也不让他动手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不让他干。爱人的好意他明白,也不坚持,随手拎了几个轻便的元宵点心礼品盒,回到了铺子里继续陪老人聊天。
这一早,参朗没干别的,除了整理东西,就是搬东西,扛东西,送东西……
小孩图新鲜,老人爱热闹,逢年过节都是人来疯。只有中青年,成了家,立了业,最怕这些年节日——挨家拜年,四处走礼;照顾孩子,伺候老人,大盘小碟端上桌,残羹剩饭撤下来;这边客人们刚吃完午饭,那边又要准备晚饭的食材。过年是什么?除了累累累,没别的感受,说是春节假期,简直比加班还崩溃。
参朗从前不喜欢过年。
倒不是因为怕累。
别人家热闹,过年喜庆,他家不一样。
十岁之前一家四口,十八岁之前一家三口,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外公。别人家过年是四世同堂,承欢膝下,展望未来;自家过年是祖孙对坐,思念故人,缅怀过去。
参朗转过头,看向店铺里的商宇贤和糖糖,小团子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爷子哈哈大笑满脸的褶子。
今年是一家四口。
爱人在百忙之中放下一切事务,带着他的心意和孩子来探望外公,青年满心都是温暖和感激。
懂得感恩,就会觉得幸福。
*
下午四点,杂货铺的后堂,传来小女孩一阵阵悦耳的笑声,清亮而又欢喜,不少买东西的街坊都觉得不可思议。
多少年了,这家老杂货铺老气沉沉,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听见店门口的电子迎客器说“欢迎光临”,商宇贤看了看老人和孩子,又望向厨房里的爱人,索性直接出了堂屋来到店前,见来人是一位大婶。
“您好。”商宇贤问候,“您是王婶子。”
煎饼铺的王婶子站在店门口,盯着商宇贤的脸想了半天,前不久好像见过这人,臭小子不会真的把店铺给卖了吧?
“呃,你是参老爷子的……”
王婶子警惕地伸着脖子,往发出动静的后堂张望。
“亲戚,”商宇贤笑了:“您找小朗,还是找外公?”
王婶子:“啊!是你外公?”
难道是参老爷子乡下老家的亲戚?穿着打扮也太体面了吧,话说这人的模样儿长得可真好。
王婶子回头把一袋大米拖了进来:“这是我家老王从东北老家带回来的,黑土地大米,有名啊,给你们尝尝。”
商宇贤:“这怎么好意思,让王叔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