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远郊环绕着莽莽苍苍的青山,大概古人建都需要背靠青山、寻龙探气,但随着古都消亡,山间只留下一片片坟茔以及星星点点、远离凡俗人世的庙宇。
年关已过,想必那些寺院景点早已门庭冷落。向郁娇故意挑了一个工作日,搭计程车至火车站,坐上小火车慢悠悠向西郊驶去。
她今天随身带了一只h家经典款迷你手拿包,不过不是新买的,而是何露岑交给她的。
何露岑要离开s市,出国去了。
过完年她就没有再回到乐府,而她的去向除了琴姐知道以外,居然只告诉了向郁娇一人。
不过,据说她此行也并非孤身一人。原来她在华青大学时通过参与学术会议的会务组织认识了一位外国学者,正是她前往交流院校的名师。
不出向郁娇所料,像何露岑这样美丽的女人,无论走到哪儿总会得到各种帮助。
在离开前,何露岑特意在休息日请她上门,将一些无法带走的名贵衣物与化妆品送给了她。
何露岑的服装华丽昂贵,都是实打实的大牌,其中也有许多跳跃夸张、不好驾驭的款式。
“这些都要给我?为什么不带走呢?”
“这些都是我之前在乐府工作置办的行头,全都带走太累赘,另一方面等我到了美国很可能会压箱底。”何露岑爽朗地笑道,“你知道,衣裳就像女人一样,是要需要人气来滋润的,一旦压箱底几年再拿出来可就没法再穿了。”
“谢谢,露岑……”向郁娇的指尖抚过那层层迭迭的柔软衣料,仿佛还能看到这些衣裳的原主人穿着它们是光彩照人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为过去由于第一印象而对何露岑产生的厌恶而感到羞愧,曾经萌生的嫉妒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真心的羡慕与祝福。
随着离别,何露岑之前的请托也再次提了出来。
出发前几天,何露岑特意上门来交给她这只手拿包,除此之外她手上还有一袋炒米和一沓厚厚的钱。
看着那簇新的粉红票子向郁娇问道:“这是做什么?”她迟疑着到底该不该接过来。
“拿着吧,这不是给你的。”何露岑笑了。
原来,那包里放的是她一直供养的“碌葛”,人仔鬼胎,据说由妇人引产所诞下的婴灵制成。这是她叁年前从西郊一位大师那里求得,平时以米饭、水果、牛奶供奉,瓶中小鬼能帮助她开拓人缘运势。
毕竟也受了十多年科学教育,向郁娇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事。不过知道了那东西的由来后,她还是有点瘆得慌。
何露岑要请她帮的忙就是将鬼胎送回西郊的大师那里销毁,而那一沓现金正是给大师做法事的费用。
“我自己没法去,因为他认得我,开坛之时可能会被他缠上。只要请天师超度他,他下辈子就能投一个好人家。还有,一定要替我亲眼看到仪式结束,听人说有些师傅会把小鬼回收继续利用,那样可就完了,只要他做还鬼一天,就一定会想办法报复我的。”
看着何露岑细心叮嘱、煞有其事的样子,向郁娇在心里犯嘀咕,如果这小鬼真的有用,她那位老刘还会被安纭勾引走吗?
向郁娇不信这些,但还是留有叁分敬畏,这件事办起来不难,更何况何露岑许诺事后奉上不菲的报酬。
就这样,她按照何露岑给的地址,带着黑色提包中的鬼胎寻到了那位天师的住处。
天师姓李,向郁娇本以为会是个江湖骗子一类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一位须发花白的盲眼老人。
老人的身边围着五六名弟子,均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忙碌地替他接引客人、传递信息、安排琐事。
向郁娇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奉上手中的提包——何露岑给的鬼胎、炒米与做法酬劳均在其中。
弟子将东西一一检查,很快,那沓钱很快便在几双手中不翼而飞。
李天师接过弟子递上去的瓶子,又向弟子私语了几句,弟子点头,随后下来禀告向郁娇:“师傅说可以做法帮事主超度。”
“太好了,谢谢。”向郁娇谨慎地点点头,又问道,“这个过程……我可以看吗?”
弟子再上前交涉,而后告诉她:“抱歉,不可以。”
向郁娇想问原因,那位李天师已经将鬼胎收进了宽袍的袖子里,弟子也再度跑上去听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她面前道:“鬼胎往往恋世,这个‘碌葛’已被供养两年,是虚岁叁岁的孩子,会说话了,所以师傅需要与他做一番交涉,你若诚心,就请改日再来一趟吧。”
向郁娇没想到对方收完钱就要请自己吃闭门羹,有点着急:“这算怎么回事呢?”
那弟子倒是耐心劝她:“姑娘别急,我家师傅制作的‘碌葛’涉及阴阳二重世界,孽力深厚,如事主不再供养,师傅需要耐心细致地化解。”
话音刚落,另一名弟子又从李天师那里拿下一张条子送到向郁娇手中:“今日是农历十五,天师可‘观气’,请收好。”
向郁娇低头一看,一张小小的素笺,上面用繁体竖排工整地写了几行,好像是诗。
她不解地问道:“什么是观气?”
身旁的弟子说:“简单说来,就是对一个人命运的大致判断。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师傅只能通过偈语的形式传递给你。”
向郁娇心想,这又说得玄了,不就是算命吗?希望下一步可别向我收钱。
她感谢了一声,同时又问道:“我朋友的事……”
“自会有定论,您先请回吧。”对方一副送客的架势。
此时,向郁娇只觉得还好对方没有借此狮子大开口。既然话到了这个份上,那她也只能把消息反馈给何露岑,然后再做打算。
因为事情没办好,在回程的火车上她不由添了几丝烦乱,车窗外闪过水落石出的枯寂冬景,她无心再看,干脆把窗帘拉了起来。
同时,她摸到了那张素笺,便取出看了起来。
上面写的是:
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
乍咽凉柯,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
西窗过雨。
怪瑶佩流空,玉箏调柱。
镜暗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
铜仙铅泪似洗,叹携盘去远,难贮零露。
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
馀音更苦。
甚独抱清高,顿成凄楚?
谩想熏风,柳丝千万缕。
她看繁体字吃力,懒得仔细查,只是读了两遍,感觉这是一阙词,而还是悲凉的宫词。
她玩味了几遍,还是觉得捉摸不透,便将素笺搁在一旁,不再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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