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离开了那片废墟,阮重笙才算真松了口气。
“得了什么?”晋重华问。
阮重笙歪着头看他,“师兄不知道?”
晋重华淡然以对:“可炼出形态了?”
他摇头,这才将山河戒里的小娃娃放了出来。
其实在发现能将阮萌放入山河戒的时候他就察觉了,阮萌没有真正“活”起来。
山河戒是珍宝不假,但却也无法突破限制,容纳活物。
阮重笙黯然道:“好歹是有个真肉身了。”说着还上下其手,狠狠揩了把油。
晋重华看着阮重笙这样一个□□眉眼像极了他的娃娃,摇摇头,“你大概有必要去一趟阮家。”
阮重笙收回手,“我之前就想问,什么本家嫡子?”
他十八岁生涯里,何时多了个阮家?
“阮卿闻说,是阮老爷子的意思。”
晋重华不咸不淡道:“……老爷子说,阮家血脉断没有不认的道理。”
语气平淡无波,不带喜怒哀乐。
然而听见“老爷子”三字后,便无人再会质疑。
阮老爷子八千余岁高龄,教导出来无数英杰;阮家名门望族,更是曾出了昔年天九荒第一人青衣君。而老爷子膝下几个子女,除却失踪已久生死不明的老二和阮七爷,其余皆为降妖伏魔而身陨。那“守人间太平”的祖训,由一辈辈鲜血染就、印证。
这样一个凡界第一修仙世家当家人的话,放在整个天九荒也没人质疑。
既然他这样说,那阮重笙不管是不是阮家正经的嫡系,他都是阮家人了。
想想果断之前否认与阮家有牵连,阮重笙觉得脸疼。
“……看来要去趟阮家了。”阮重笙喃喃道。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他也没心大到抱着就啃。
“不必忧心,阮家并非你所说的罗氏。”
倒也是,能稳坐人间第一家的家族,就算内里不干净,也断断然不会是个横行霸道的强盗。
阮重笙稍微放宽了些心,决定还是要先回一趟大隐园。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嘟囔出声:“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就好了……”
“没了为师,就这么不中用了?”
这一声好比天边惊雷,炸得阮重笙既惊又喜,回身望去,果见林中熟悉身影,“师父!”
他一把抱住裴回铮,道:“师父你坑我!怎么来得这么晚!”
“小王八羔子,真是欠你的。”裴回铮笑骂,顺手揉揉徒弟的头,“我老人家亲自提剑来给你清场子,你还这么多话?”
“骂谁呢骂谁呢?他姑姑还在这儿呢,骂骂骂,他是小王八羔子你是什么?老王八?”落灵心亲自把阮重笙从裴回铮怀里拎小鸡一样拎出来,一脸嫌弃。
“你就护着他吧!早晚宠出毛病!”
“用你管?”落灵心撇嘴,又伸出食指使劲戳阮重笙额头,“你说你,出师了吗?出师了吗?就知道到处闯祸!哪天你姑姑不在了,你怎么办,啊?”
阮重笙一脸老实,非常乖巧地挨训,并熟练道:“姑姑青春永驻,姑姑洪福齐天,姑姑万寿无疆。”并默默咽下了那句“好像你早就打不过我了啊”。
“小王八羔子。”落灵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笑道:“成吧,你就仗着姑姑疼你个小混蛋。”
裴回铮:“……说好的不能叫小王八羔子呢……”
“闭嘴!”
围观的阮重笙嘿嘿一笑。
大抵正是一番跌宕后,再见至亲之人在身边嬉笑怒骂,才会如此温暖吧。
“想想也是。”裴回铮甩了甩手里淌血的剑,并不意外阮萌未能炼化,“刚才在外围有不少魔修鬼鬼祟祟的,宝贝徒儿,你没事吧?”
阮重笙一见就知自家师父是刚清理完一波小喽啰,掏乾坤袋摸白布擦剑身一气呵成,末了抬头道:“我这么没出息啊?师父太小瞧你徒弟了。”
裴回铮活了千岁年纪,最经不住这个便宜徒弟撒娇耍宝,失笑:“差不多得了。你啊,一心一意想让萌萌成为人来陪你,但炼化傀儡是逆天而行,你拼拼凑凑的想法有多大可能?”
阮重笙道:“事在人为。”
裴回铮看向晋重华,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这个师侄,满意地点点头,“师兄说的不错,重华确实一表人才啊。”
落灵心道:“名师出高徒。”
厉回错那样的师父,肯定教不出差的弟子来。何况晋重华还有引阳府传承。
裴回铮:“你是说咱们笙笙不是高徒?”
“我是说你老不正经。”
阮重笙见惯了这俩人拌嘴,不以为意,遛到晋重华身边,小声道:“师兄,天九荒有什么书阁么?”
天九荒与凡界相连的宝月沉海阁他已经翻得差不多了。
其实阮重笙并未意识到,他的想法搁在天九荒是多大逆不道。
人是人,物是物,万物皆命数。强行逆天而为,乃是天道之中的“大不敬”。
可惜在场的几个都是出身天九荒,却都不是典型的天九荒之人。都不拘于伦常。
晋重华仿佛不知道他的心思,只道:“时天府凤凰台内,汗牛充栋,浩如烟海。”
当阮重笙再次看见厉重月和吴千秋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厉重月先看到他,既惊又喜,“师兄!”
吴千秋顺着望去,挑眉一笑,“看起来收获不少?”
阮重笙摆手,“哪里哪里,还要谢吴三姐呢。”
裴回铮有意避开,落灵心也跟着没来小辈这边。
厉重月凑上去挨着他,“师兄,正巧我和吴三姐说到凡界趣事,听说这里有个花灯节,是个极为热闹的人间节日,很是风雅,是不是真的呀?”
阮重笙惊讶于这俩人探讨的内容,然而这小女儿娇态倒让阮重笙不好装傻了,略一思索,抚掌而笑:“还真是巧了,就在三日后。你们若喜欢,我带你们去瞧瞧?”
厉重月眼睛都亮了,欢欢喜喜道:“谢师兄!”
吴千秋笑道:“阮小公子不介意就好。”
听到这称呼,阮重笙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听到了他新鲜出炉的“阮家人”身份,便只道:“吴三姐客气啦,领两位佳人游玩是我的福分。不过这阮公子听得忒是生分,重笙,阿笙,小笙,笙笙,三姐喜欢哪个?”
吴千秋最后选了“阿笙”。
她笑着说:“我今年五十有六,应该长你不少,也担得你一声三姐了。”
嗯,何止担得,搁在凡界,三奶奶都担得。
想想落灵心平生最恨别人提她年纪,阮重笙咂咂嘴,没嘴欠这一句。
这么一来,他又忍不住想这个口口声声叫他师兄的便宜师妹又多大?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厉重月歪着头回答:“快十八啦。下月中旬。”
啊……还好……吧。至少比他小个把月,被叫“师兄”不亏。
吴千秋问了个关键问题:“阿笙多大?”
阮重笙眨眼,“十八。”
吴千秋:“……”
“你……十八?”回想起当初那不符合年龄的洞察力和破空一箭,吴千秋有片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个年纪……”
阮重笙怕她真把自己定位到奶奶辈去,连忙道:“那明日黄昏,金陵烟柳桥边见。”
晋重华暂时留下,为吴千秋再做一回渡灵。并意有所指道:“慕容公子的伤也需要渡灵术。”
抛下身后翠绿,阮重笙伸个懒腰。
终于可以安心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