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把许恭昶推上风头浪尖的两条微博来自不同的营销号,为了查清楚幕后主使是谁,许恭昶颇费一番气力,最终找到了他的一个大学同学兼竞争对手兼情敌。归于璞调侃:“多重身份,关系还挺复杂。”
这位情敌最后被警察带走了,供出济慈院里头帮他拿到监控录像的“内鬼”;同时,他为了剪出造谣的视频混淆视听,诬陷许恭昶,把原视频带搞丢了,破坏了重要物证,影响了警方的办案;再加上微博造谣这一事——他在警局里蹲了好一阵子。
内鬼被警察叫过去问了半天,没问出和案件有关的线索后,回到济慈院后便被开除了。对此,许恭昶很在意。一方面,他有点“家门不幸”的感慨,另一方面,他为员工竟然比警察还早把监控录像拿走感到愤怒。
院长也很痛苦,但他比较快地直面现实:“既然小余就是专门管着监控这一块,能赶在警察之前拿到也是正常。只不过,我们以后对员工得多加注意了。”
案件迟迟没有进展,警方还保留着“他杀”的判断。许恭昶在秋澄光的陪同下,到已故疗养员家中看望家属,主动提出了赔偿,并为济慈院经营过程中的疏忽致歉,尽管最后仍是被一家人愤怒地驱逐出来,但许恭昶心头的那座山好歹落了几块石。
不多久,济慈院又开办起来,这一回,入住的人员大大缩减,以往的工作人员也走了一半。许恭昶把更大的资金投入到安保体系和医疗体系中,入住疗养的费用也降低一大截。琼姨带着秦鋆琼和盛采薪又住了回去。
盛采薪临走前,夏榈檐向她允诺会去看她。秋澄光很担心这只是小姑娘一时的冲动,但夏榈檐胸有成竹地担保:“至少高三冲刺之前,我一定会至少两周去一次。我都慎重考虑的!”
秋澄光暂时还没有将许恭昶的身份告诉琼姨,她担心琼姨会因为这事儿心神不宁好几天,最终在妈妈面前说漏了嘴。许恭昶在见妈妈之前,提起过要去看爸爸。秋澄光几乎要忘记爸爸长什么样子了。她给了他一个住址,让他自己去。
——“我好几年没见到爸爸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生活在某个节骨眼上似乎告了一段落,归于璞回栗城的日子也到了;温醒要带着男朋友回老家见父母,三个人正好同行。站在门口告别的时候,夏榈檐挽住秋澄光的手:“我们要相依为命一阵子了。”
“嗯。”
为数不多的行李装到车上,温醒和男朋友先一步将车开到路口。看见归于璞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夏榈檐识趣地放开秋澄光,举起手和表哥道了个别:“拜拜,一路顺风。”
“嗯。”
秋澄光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棵玉兰花树下,枝头的花朵散发出醉人的香味。她双手插到后裤兜,肩膀微微耸起,微笑着:“一路顺风。”
“你不能说点不一样的?”
“什么?——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归于璞笑起来,眼角出现了细微的鱼尾纹。
秋澄光看着他久久地不说话,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他来到时,她便开始计算他要离开的这一天。一天天地算着,这会儿,总算还是来了。
“律师有时候还是独立比较好。”归于璞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就是自己出来单干。”
“你确定?”
“我有人脉,有案子。”
“人不能太狂,很容易翻车。”
“如果我翻车了,你会什么反应?”
“满心着急,”秋澄光抬头望天,“爱莫能助。”
归于璞沉思着笑了。
温醒从前方路口打来了催促的电话,午后三点钟的天空一派清净和明亮,今天没有炙热的阳光。秋澄光提醒:“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
“我走了。”
“嗯。”
归于璞慢条斯理地走了两步,忽然折了回来:“你希望我再回来吗?”
“你想回来吗?”
“我想,但你得告诉我,你想不想。”
秋澄光没答“想”与“不想”,她紧张地搓了搓手指,意外地一个劲头抱了上去。归于璞半是叹息半是心安地抱住她:“我知道了。”
*
家里清净了好几天,不习惯。逮着一个机会,夏榈檐在阳台上摆上几瓶rio,一包泡椒凤爪和几些果仁零食,邀请秋澄光出来赏月。
月亮不知道在哪里,总之望了一圈没找到,夏榈檐躺在躺椅里,心神绝佳:“今天农历中旬,怎么可能没有月亮呢?”
嘴上这么问,她也不打算真的去找月亮。拿起桌上的rio,小姑娘悠哉闲哉地啜了一口:“姐姐,表哥走这几天,有和你联系吗?”
“不告诉你。”
“告诉我嘛!”
秋澄光吐掉凤爪骨头,辣得砸吧嘴:“有。”
“他走之前,你们有决定什么吗?”
“决定什么?”
夏榈檐摸摸鬓角,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想显得太八卦。”
秋澄光冷眼微笑:“你已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了。”
“姨和准姨丈见到了外公外婆,大姨也在。”夏榈檐话锋一转,牛头不对马嘴。秋澄光点点头,吐骨头:“怎么说?还满意吗?”
“满意啊,听说很快就能把婚期定下来。”
“说到婚期啊,我大学舍友也快结婚了。”秋澄光想起了周渚清。
“姐姐,话说你当年和表哥回过家没有?”
“啥、啥意思?”
“就是面上的意思呗。”
“我是说你问这话有什么居心?”
“我大姨对你印象很深啊,她还问我,表哥回去这几天,你们之间联不联系。”
“伯母怎么知道的?”秋澄光擦了擦手,然而,看见夏榈檐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全看明白了,“哦——!我知道了,又是你!”
“其实我来这里第一天晚上,跟大姨打了个电话,我说啊,跟我们一起住的姐姐叫秋澄光。大姨就问我表哥是不是举止异常,然后一不小心透露了你们俩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不是我主动说出去的!”夏榈檐摆摆手,傲娇地一拧巴“我还是被动知道的呢!”
秋澄光轻哼一声,拿起第二个凤爪。
“姐姐,大姨好像挺喜欢你的。”
“回过一次,”秋澄光喝了口汽水,“我大三那年的暑假,学校带队三下乡,我就去了栗城,后来到你们家住了一个晚上。”
“是‘于璞哥哥家’,不是我们家。”夏榈檐笑吟吟地纠正,“不用不好意思。”
“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个‘于璞哥哥’啊,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大哥哥说的,好像叫啥,池凯弋?”
“又是他!”
“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特别的。”秋澄光吐掉凤爪骨,“就是大学那会儿这样叫,后来就不叫了。”
“后来是指什么?分手了?”
“嗯。”
“你们为什么分手啊?”夏榈檐倾过身来。两张躺椅并排摆放,她一倾身,整个脑袋就抵秋澄光手臂上了。秋澄光毫不留情地将她往旁一推,继续吐骨头看夜空:“说不清。”
夏榈檐琢磨少顷,突兀地蹦出一句:“他劈腿了?”
秋澄光一噎。
“真的假的?”
“不是啦,只不过我觉得他还可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假!假死了!真虚伪!”
秋澄光思忖一瞬:“也是。”
夏榈檐喝了口汽水,故意吧唧两下嘴,眉头一扬:“爽!”
秋澄光看着她笑了。
“当时有一个学姐,”她不打自招,“那个学姐特别漂亮,为人也很好,很成熟,什么事情都可以想得很周到,也很关心你表哥。”
“嗯。”夏榈檐撑着下巴看她。
“他们是同一级的,一起毕业了,毕业之后在同一家公司。当我分别跟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对方。一开始,我没有多想。后来有一次,你表哥喝醉了,是她送他回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呢?”
“第二天她告诉我的。”
“谁?表哥告诉你的?”
“学姐告诉我。”
“啊,告诉你这个干吗啊?”
“不知道,”秋澄光看着凤爪,“然后那一天,她告诉我很多你表哥的烦心事,几乎他的每一件事情,她好像都知道,而且都可以帮他解决。然后,我就觉得,我……啧,怎么说呢?总之很多余。”
“你怎么会多余呢!”夏榈檐喊,“那个学姐一定是故意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啦。她跟表哥一个公司,你那个时候——咦,你那个时候和表哥是异地恋吗?”
“嗯。”
“你看,这就说得通了嘛!”小姑娘懊丧极了,“那个学姐啊,一定是喜欢表哥,要趁机把你挤走,她好跟表哥在一起。”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还提分手啊?”
“因为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她说啥了?”
“她说你表哥压力很大,身边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他值得更好的照顾和关怀之类的。”秋澄光耸了下肩,依旧看着凤爪,“我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有理,是要有个人贴身照顾他啊。”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照顾自己一段时间,等你毕业了是会怎样哦?——然后你就选择了离开?”
“不,后来又过了一阵子,我和你表哥联系越来越少了,但他们两人之间好像还跟以前一样。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占着一个什么位置了,要不让出去吧。所以我就提了分手。”
秋澄光说起来倒可以云淡风轻了,且她一直看着凤爪,像在对凤爪说话;夏榈檐则听得一脸悲戚,最后,她把巴掌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喝道:“表哥干什么幺蛾子咯!”
“但是,我前不久才知道,那一阵子,他爸爸住院了。”
“啊——是哦,姨丈那会儿是不是查出来……那个了?”
“嗯。”
“哎呀,这么一想,表哥他不联系你一定是因为很忙。”
“前两天我跟池凯弋聊了两句,有偷偷问他,”秋澄光抿了抿辣得通红的唇,“听说学姐有去医院看过你姨丈,那段时间也帮了很多忙。这么一想,真的做得比我好。”
“你都没机会做,哪来的做得好不好!”
“也是啦。”
“那你现在难不难过?”
“现在?——还好吧。”
“你,还喜欢他吗?”灯光下,夏榈檐又一次悄悄然地靠了过去。这一回,秋澄光没顾得上推开她。
她望着夜空,茫然一笑,眼神躲闪着:“嗯?”
“喜欢吗?”
“喜欢呀。——嘘!”她蓦地转脸,眼底躲着光。
“拜托,我不说他都要自己能猜到好吗?”夏榈檐哭笑不得,“那天他走的时候,我看见你抱他了。”
“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怎么可能?”
秋澄光笑着,眼睛却在这会儿逐渐湿润了:“可他们后来还是没有在一起,我当初干嘛呐!”
“当然没有在一起了,”夏榈檐斩钉截铁,“大姨说表哥有且只有你一个女朋友诶!她也没跟我提起还有其他女孩子。”
“我是不是很蠢?”秋澄光擦亮了眼睛。
“提分手吗?”夏榈檐点了点头,“但是,你可以弥补回来,现在。——你们当初谁追的谁啊?”
“当然他追我啦。”秋澄光神气地把头一甩。夏榈檐捂嘴偷笑:“吼吼,看来表哥追得还挺成功的齁!”
“还行。”
“那你要不要试着追追他?”
“追他?”
“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