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入定的越老板沉默了十几分钟之久,期间肖副经理不由犯起嘀咕,这尊大佛未免过于镇定,要么清楚绑匪来路,要么是在酝酿疾风骤雨。
紧张中间夹杂一丝期待,肖副经理差点错过越老板开的金口:“时速最快多少?”
肖副经理少年时代也是外环十三郎,诚实地报了个数字。越老板看样子很满意。
“把阿姨照料好,过会儿有人来接她,你跟我来。”
阿姨是晕倒在房间里的大波浪卷老年少女,兵荒马乱时被吵醒过一次,得知小朋友被绑架了,一声不响又晕了过去。
肖副经理心一横,跟高层管理汇报要去将功赎罪,调了辆防弹车来,哪知越老板看了后虽不明确表示,接过助理递来的钥匙揿下启动键,不远处一辆玄黑越野轰然一声。
光看牌子,高下立判。
越老板把车钥匙和耳机一块递过来:“一会儿有人指路。”
疾驰在通往外环外的路上,肖副经理虽无心炫技,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心急车快。超了一辆又一辆,到高速上已然独领风骚。
下了高速,路越走越坎坷,左边遥遥望得见海平面,右边遥遥望得见海东国际机场。耳机的导航指示断断续续,等彻底没声也彻底没路时,肖副经理依照副驾越老板的指示停车。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牙子下头只见一大片烂尾楼。
春寒料峭,临近海边,温度更低。肖副经理服务到位,去帮越老板开车门。
一阵风卷着沙尘吹过来,肖副经理眼皮浅,被灰尘迷了眼。模模糊糊间看越老板变矮了一头似的,吓了一跳,忙撑着眼皮仔细瞧,见人长腿立定,背影岿然,心想果然眼花了,明明眼前是个身形清矍的大老爷们儿,怎么会变成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可是越老板一发话,又让肖副经理胸口打哆嗦。
“一会儿跟着我,口风紧点。”
清凌凌的,明显是女声。
真他奶奶活见鬼。
肖副经理咽了口唾沫,任由狂风凌乱声音和思绪:“听您指挥。”
越老板的声音也在青壮年男性和年轻女生之间波折抖动,不知是在安慰肖副经理还是在跟看不见影子的某人说话:“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着,抬脚走下土路。
第一排三十二层的烂尾楼只剩楼顶没拆脚手架,整体结构丰满,嵌好窗框的楼身密不透风。
肖副经理心想如果他是绑匪,肯定要把自己和人质藏在这排楼。
但越老板脚步不停,径直往后头几排缠满绿色防护网的残缺高楼去。
邪乎,邪乎,真邪乎。
肖副经理几乎要怀疑这是有钱人生活没乐子,自导自演一出绑架真人秀来消遣自己这个倒霉蛋了。他周围看看,想找找有没有隐蔽摄影机。
想着想着,就有点跟不上前面腿长步子大的越老板。
眼瞅越老板遁入一片阴影,肖副经理甩了自己一耳光,赶快追上去。
越老板站在一个黑色门洞前,地是平地,但肖副经理看人的角度从微微仰视变成微微俯视,他断定,越老板至少比之前矮了十公分,
“你们的人快来了吧。”
肖副经理拿出一下高速便停止震动的通讯器,屏幕上最后一句话是:[总部已派后援,首要保证自己安全。]
一般客人可能不知道,酒店的工作人员大多配备有全球定位系统,这也是他放心跟着越老板深入虎穴的主要原因。
肖副经理把屏幕掉了个头给越老板看清楚,“快了。”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带人上来,你送她回去。”越老板阴阴沉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的。”
肖副经理自然心知肚明:“您放心。”
越隆的老板是个忽男忽女的奇人,这话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
窥见了了不得的秘密,肖副经理心思活络起来,他知道,绑架案稳了:绝对是冲越老板来的私人恩怨。只要他编排好,高层不会怪他们保安部玩忽职守,搞出那么大的纰漏。
越老板孤身进去了。
肖副经理画了个直径一米的圆圈,举着通讯器原地打转找信号。说来奇怪,这据说在珠穆朗玛峰也能正常打电话的设备在此地信号全无。
他有心叫人马来支援,却苦于不能发送求救信号。再一联想越老板的神奇之处,他暗道后援别来最好。
万一被杀人灭口了呢。
一阵阵阴风袭来,肖副经理一阵阵打寒颤。冷不丁听到门洞有动静,他伸长脖子看进去。
哭哭啼啼的小朋友一步三回头,嘴里呜呜啦啦不知说着什么。
肖副经理一看到小朋友,心都化了,也没出自己画的牢,蹲下来低声喊:“快来,我们先走。”
他面相憨厚,颇容易赢得客人信赖。但这小朋友刚经历过绑架,心有余悸,上上下下观察了他好一阵子,呜咽着问:“是肖经理吗?”
肖副经理拿出工牌和身份证,拿手电给小朋友照亮,确认好身份,小朋友才放了心地爬上他背。
“别怕别怕,你看到那边的车了吗?”肖副经理卯足劲往路上跑,一边跑一边安慰小朋友,“好多警察叔叔正赶来救你咧。”
他想问越老板怎么没一块出来,再一想不能让祖国未来的花朵继续担惊受怕,只好把疑问变成动力,飞也似地回了车上。
通讯器仍然没信号,肖副经理给小朋友系好安全带,回驾驶座握上方向盘,却发现手抖得不成样子。
跟越老板来的时候他一心想救人质要紧,现在越老板用自己换出了小朋友,他真能狠心弃人不顾吗?
小朋友呜哇大哭,肖副经理狠狠掐了自己腰眼一把,不管怎么样,先把小朋友送出去啊。
沿着来路风驰电掣,小朋友颠得直打嗝。
高速入口两百米不到,小朋友突然大喊“停车停车快停车”。肖副经理一个漂移,车尾打转,停在一辆普普通通的出租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