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寂寞的蛋生刑嵘缩起肩膀。
刑嵘不愧活了近两万年, 深谙语言学精髓。粗言鄙语张口就来, 字字如刀, 削出一场血雨腥风。
蛋生刑嵘被骂得抬不起头,输了气势, 便输了战役。
费夷吾抱着罗盘,看蛋生刑嵘蔫头耷脑, 秉持中立方的公正原则, 好言劝刑嵘:“算了吧, 好赖没闹出人命。”
被绑架人员心灵上遭遇了创伤不假,整体来看还算完好。一早听说被万年蛇妖掳走, 费夷吾想象力再匮乏, 也不禁脑补出尸骨无存的惨景。
眼下看大家性命无虞,公正的天平无形中为原谅罪魁祸首增添了砝码。
蛋生刑嵘怯生生为自己辩解:“是啊,我又没伤害他们, 守山人不能杀生。”
刑嵘勃然大怒:“你给我闭嘴!”
蛋生刑嵘梨花带雨。
费夷吾不无心疼,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 蛋生刑嵘一落入下风, 实力上的悬殊差异显而易见。继而后知后觉发现牠缩小一圈并不是心理因素, 蛋生刑嵘确实小了一大圈。
比风情万千的刑嵘矮一头,外套松松垮垮塌在身上的蛋生刑嵘柔弱又清纯,面容稚嫩,好像中学生。
“哭什么哭!”刑嵘一甩长发,点点鲜红的血迹洒在地板上滋滋作响, “我怎么就生了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蛋生刑嵘唯唯诺诺。
“其实……”老好人费夷吾忍不住想说公道话,“你生了牠,也算是牠妈妈了吧?”
刑嵘想都不想:“我才不是牠妈!”
蛋生刑嵘等了一秒:“妈……”
刑嵘脸上挂不住。
蛋生刑嵘又叫:“妈……”
小一圈的蛋生刑嵘楚楚可怜,大刑嵘偃旗息鼓。
“妈妈……”
“你别叫我妈。”刑嵘烦躁地抓头发,“真他妈老马失前蹄。”
话说着,脸色却不自觉软和下来,斜眼打量自己的蛋生物。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小一号的刑嵘,或称其为年轻一代的刑嵘也无不可。不再装扮万年老蛇妖,蛋生刑嵘智商还在,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抓住了刑嵘的弱点,一声一声深情呼唤“妈妈”、“妈妈”。视线也追随着来回踱步的刑嵘,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围观的受难群众面面相觑。
古月月喃喃道:“我们这是被熊孩子当成吸引家长注意的道具了吗?”
“妈妈,你看看我呀。”
费夷吾默默退远了些,刑嵘手在发抖,不知是被亲情感动,还是痒痒。
蛋生刑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判断刑嵘丧失了斗志,膝盖一曲,冷不防蹿上她后背:“你把我生出来的,不能不管我。”
刑嵘身子一矮把牠丢下来,一巴掌糊过去,蛋生刑嵘不闪不避,细长瞳仁泛出银光。
五指山在蛋生刑嵘左脸一公分前停下来,变成生疏别扭的抚摸。
“管,怎么能不管呢?”
大石头“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外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费夷吾差点笑出来,没尽情绽放笑容是因为两秒后,刑嵘对孩子的爱重新体现在拳打脚踢上。
刑嵘膝盖顶在蛋生刑嵘的腹部,肢体沉闷碰撞,费夷吾隔老远听都觉得痛。
牠还是个孩子啊……
但见小刑嵘一脸甘之如饴,费夷吾猛然意识到她不能用自己的心思度老蛇妖之腹:被寂寞熬出小孩的守山人,有点怪癖可以理解。
一场差点影响两界的绑架案以万万没想到的母子相认收尾。虽然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不过大小刑嵘连番的感谢和夸奖还算受用。
费夷吾本想安抚受难群众是个大难题,但大刑嵘手一挥,大堂张灯结彩,霓虹灯闪烁,破碎的蛋壳化作桌椅和餐具,奇珍异果珍馐佳肴摆满桌面。
以最近的古月月起始,短暂的失神恍惚过后,各个脸上洋溢着参加派对的欢乐。
刑嵘换上适合派对的衣服,长柄银勺一敲高脚杯,吸引了聚光灯和全场目光:“我家刑容笙初来乍到,希望老师和同学及诸位街坊邻居多多照顾。小孩子自小娇生惯养,以后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尽管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用顾忌我这个当妈的。”
“妈……”小刑嵘,哦不,刑容笙不满地撒起娇,“我很乖的好吗?”
费夷吾极度怀疑自己走错片场,闯进了另一场于己无关的梦。
待到大家放开手脚和肚皮吃喝玩乐,刑嵘才有空给费夷吾答疑解惑。
“小家伙闹事范围很小,都在阳江街道,刚好给我做文章。”刑嵘道,“守山人有个特殊技能,修改记忆。我修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这段时间是在为我的乖女儿筹备惊喜派对。你的我就不动了。”
“可是……”费夷吾不解了,“玉小七的学生不是给派出所打了好多报警电话么?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里外一对照不就露馅了?”
刑嵘戳她脑壳:“你睁大眼睛看看,姑奶奶什么身份。”
守山人、万年蛇妖。
费夷吾揉揉额角,权当牠这是拍胸口保证万无一失的意思。
老蛇妖八面玲珑,刑容笙乖巧伶俐,那天晚上,大家玩得都很尽兴。
待到天亮,不着痕迹把大家送回人间界,刑容笙也同费夷吾告别。刑嵘送费夷吾走了一段,到一个路口时停下来。
“小费,你记得,如果没有守山人带你,自己千万别想不开来这边。”
小费并没有兴趣去妖间界,随口应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