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替阿瑜回言之时,却听她温温柔柔地说道:“不管他对我好不好,阿姐都已经与他和离了,舟舟自小跟着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你往后也不必再提他了。”
阿瑜捂住舟舟的耳朵,抬头看了一眼廊道上挂着的青藤,那青藤长势喜人,胜似端王府的那株绕园藤蔓。
第126章 真相浮现
成言听到和离二字,面露惊愕,对此,他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与阿瑜还未成婚,她就把和离二字挂在了口头,若待事情尘埃落定,她能够嫁他的话,他必要把她捧在手心,莫说是和离,他连夫妻之间的常有的争吵都不敢想。
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困境,是他根本就走不进她的心。破镜骤生,重圆艰难。
在李霁之跟前,她毫不留情地撇开了他,不承认他,也抹去了他。他在她生命中犹如过客,她见他在眼前,也能够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来。
见她牵着舟舟,同李霁之叙话,而他被驱离在侧,宛如一个外人,成言心里泛苦,眼窝泛酸,可到底是内敛之人,他自以为很好地掩饰住了情绪,一人默默地离开。
待成言走到拐角处时,阿瑜不经意一瞥,正好瞧见他眼眸泛红,落寞地独行而去,而庆期跟在他的身后,也不敢近他的身,远远地跟着。
东宫。
奉命查案,已有两月有余,起初成言往江南去,行的是钦差大人之责,受的是太子之命。太子娶太子妃已有三年,太子妃是沈太师的嫡出女儿,这门婚事还是皇后在世时,予手帕交好友沈夫人定下的。
虽然沈府日渐势微,这门姻亲对太子而言,并无助力,但太子顾念恩师的情谊,给沈府该有的信任,也予沈苑属于太子妃的荣宠。太子妃初嫁入东宫,太子与她举案齐眉。
可沈府中的人,也不都是纯良之辈,有私心之人面藏阴狠,假意与嫡姐交好,在嫡姐嫁入东宫之后,受召出入东宫,而太子妃偏偏是个耳根子软的,招架不住其庶妹的哄骗,恨不得把东宫之事都与庶妹讲之。
到底是纸包不住火,经由之前成言被刺杀一事,太子知道沈府的庶出女儿沈蔷与二皇子有私,在太子妃面前,他曾直言说之,望她能留个心眼,起码不要被人蒙骗。
但也不知道沈太师是怎么教养的女儿,沈苑身为太子妃,且不说缺乏主见,还不信枕边之人,还妄加揣测太子,想让太子纳了沈蔷。
太子对此,一时无言,可沈苑到底与他自小相识,她也是母亲为他定下的妻子,犯其一,他能容忍下来,可怒气还没过去,沈苑偏偏又干了蠢事,沈蔷借太子醉酒,自荐枕席,再做出被迫之态,就为了毁太子名声,为二皇子元毅铺路。
不过太子早有部署,未让其得手,可沈苑见庶妹与太子衣冠不整,于床榻之上,轻信沈蔷嘴里的胡言,以为太子醉酒不顾庶妹反抗,意图轻薄庶妹。
那会儿,太子与沈苑再怎么解释,还把证据都摆在了她眼前,她却怎么都不信,还言道,庶妹清白已毁,还望太子怜惜。
太子实在是不明白,沈蔷到底是给沈苑灌了什么迷魂汤,能把太子妃玩弄于股掌之中。
东宫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太子自此对太子妃失望透顶,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沈苑是为了自己,嫁入东宫,还是为了沈府,嫁入东宫。
东宫之乱闹出后,太子长久不踏入太子妃的院子。东宫不睦的传言,很快就传入了圣上的耳中,圣上会心一笑,并没把太子的私事放在心上,东宫之位,能者居之,太子与二皇子争位,本就是他默许的,不然依李元哲太子之位稳固,兹是不会生事。
皇后崩逝,圣上性情大变,善宠陆贵妃,偏爱二皇子。原先令他倾注过感情的太子,被其丢弃在东宫,于朝堂之上厮杀。
若他在意,太子才是太子,若他不在意,太子不过就是他磨炼二皇子的顽石,他二人相斗,也就无人能够威胁他的皇位,他是天子,是朝国的天子,谁也不能夺去他的天子之位。
风平浪静了一阵子,变故骤起,历代皇后的寝宫,在夜半之时,闹出动静,宫中的太监和宫女私底下都在传,是邪祟作乱,此事闹得风风雨雨,皇帝自然得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当夜皇帝于乾清宫酣睡,夜半之时,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呢喃梦话。
皇后,朕的好皇后,枝林,是你逼我的,朕给了你尊荣,给了你独宠,可你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人,还妄图把朕拉下皇位,给你远在澧州的旧情郎,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咎由自取。
皇帝于噩梦中惊醒,当夜斩杀了守在乾清宫的数人。
可到底还是是有漏网之鱼,成言暗地里让人,把那番话传入太子耳中,至于太子信与不信,成言并不在乎,他知太子对皇帝还残留一丝孺慕之情,要想让太子相信皇后的死与皇帝有关,还需他添添力。
他有前世的记忆,也知道皇后是怎么惨死的,可其中缘由,扑着迷雾,前世他助太子登位,一心想为端王翻案,端王事毕,他于朝堂上,是权臣也是奸臣,回到私宅,醉生梦死已是常事。
皇后崩逝之故,他不去查,太子自会着手,而查到之后,他不去问,太子也绝口不提。因之,他从来没有把皇后与端王牵扯在一起,而端王一案,其实与皇后崩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成言也是在听到皇帝的那番胡言之后,才胆大心细地猜测了起来,皇帝既然提了皇后的名讳,又提到了皇后的旧情郎,而那旧情郎远在澧州。
据听闻,皇帝年少,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曾与一母同胞的端王,在白鹭书院隐藏身份当书生,而白鹭书院开设女学,男学和女学相距较远,可止不住才女之名传入众口。
而那才女,是出身江左大族的一位贵女,于京都省亲,拜入白鹭书院女学夫子门下,其惊艳了众人,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会儿在白鹭书院当书生的皇帝和端王。
后来,还是皇子的皇帝以皇子妃之位,娶了那名江左贵女,后来,其登位后,封皇子妃为皇后,自此,成就了一段佳话。
太子手执密信,见被他召来的成言坐在下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已是见怪不怪,这三年来,成言就和丢了魂似的,时时走神,时时颓丧。
曾经他以为,那丧生于火海,消散于世间的人,不过就是成言的一个通房,能令堂堂成国公府世子念念不忘,是她的福缘,可后来他得知那女子是端王之女,自己的堂妹,不免有些唏嘘。
自古红颜多薄命,已死之人,还能够让成言深情相待,对此,太子也就随他去了,不过成言神神叨叨地念之,堂妹还在世上,怎么都不肯相信堂妹已死,惹人动容。
不过,这一回在江南办案,倒让他把已死之人,寻回来了,还把人带回了京都,不得不说,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往后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则安,此次多亏了你,哲远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孤听闻,堂妹在江南待了三年,此次回来,还给你添了一个孩子。什么时候,让她们母子二人进宫,让我见一见。”太子放下手中的密信,朝着成言说道。
话音一落,成言未有反应,他怔怔地坐在那儿,心早就飘到了别处去,他还沉浸在阿瑜对他的疏离,如今,再这么下去,待端王谋逆之案事毕,怕是她会对他更冷漠,更无情,如此冷落,让他就是乱了心,慌了神。
“则安。”太子复道了一声。
成言似是惊觉,抬眸瞧见太子眼中的疑虑,思忖了一瞬,回道:“微臣应尽之责,更何况哲远称臣为师长。”
文帝八年,经陆贵妃吹枕风,皇帝难得眷顾太子,给二皇子赏下通人事的宫女时,也一并赏了太子,太子于宫中长大,对此,并未推却。
而人事宫女事了后,是要赏下汤药的,可太子处和二皇子处的司寝宫女,都是由统善后宫的陆贵妃安排的,陆贵妃转念寻思,不仅没给太子处的司寝宫女赏下汤药,一个月过后,还以暴毙身死为由,把那名宫女藏到了宫外。
在前世,此事在太子与二皇子争位之际,由陆贵妃掀至,而陆贵妃当时拿那名司寝宫女生下的孩子威胁太子,太子终究顾及着那个孩子的性命,延了数日,与二皇子周旋。
如今,成言记起前事,自然不会让这个软肋,捏在陆贵妃的手中,在宫中摸其蛛丝马迹,于宫外寻其人。
李哲远被成言寻到后,已有三岁,成言趁着还没打草惊蛇,直接夺人,而后把三岁的哲远送入东宫。虽然太子从来不知道哲远的存在,可哲远到底是东宫的庶长子,即使他生于一场阴谋,可身上留着的毕竟是太子的血,太子若不接受他,他还能怎么办。
起初,太子仅仅是衣食无忧地养着他,可他在外流落了三年,陆贵妃安排的人,仅是照看他,让他活着就成。他到东宫之时,连话都还不会说,东宫之人,虽得太子吩咐,可瞧着他蠢笨的样子,侍奉得也不尽心。
那段时日,太子瞧着成言面带颓丧,待空暇下来,就思亡人,而哲远骤然出现在东宫,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哲远无母族,无亲仆,太子为了给他张脸面,让年岁尚小的他认成言做师长。
往后,成言或许能分出些心神来,教养他的幼子,而幼子身后站着成言,也能够有些许底气。
“京都的略卖人背后有人撑腰,歹人能捆了哲远,轻而易举南下,必是东宫之内,出了内应。江南的略卖人仅是为了钱财,而真正的歹人如今还留在京都。”成言如是说道。
第127章 自有成算
“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陆贵妃侍疾在左右,如今试图挑唆父皇废了孤的太子之位,改立元毅。可父皇到底是怕死,他怕一旦改立元毅,陆贵妃就会不顾他的死活,名正言顺,放手一博,扶元毅上位。”
“陆贵妃安插在东宫的探子,如今在太子妃宫中,此事,孤早已知晓。吃里扒外,勾结外人,委实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拿他性命的时候,暂且让他在东宫待着,必要之时,能混淆视听,予元毅致命一击。”
太子走到成言的身侧,手放在他的肩膀处,暗叹了一口气说道。
东宫之事,身边自有亲信替他摆平,如今正是夺位的关键时期,内忧外患不断,他东宫的内务,若是还需要成言操心,那他这个太子,着实是无用。
而今,元毅养私兵,造铁器之事闹了出来,朝堂上,拥护皇帝的臣子都群起攻之,元毅与陆贵妃此时正焦头烂额,陆贵妃剑走偏锋,想趁人不备,捉了哲远,用以威胁太子。
只不过让人察觉了,陆贵妃这才做出遮掩,使人误会,哲远是为略卖人所偷。事出有因,略卖人要被处置,而想打哲远主意的陆贵妃,伸了不该伸的手,也该尝尝教训才是。
成言面带忧色,回道:“圣上越发神志不清了,病榻在床,容易受人蛊惑,望太子还是早日动手,终成大事。”
“元德皇后薨逝得蹊跷,您不准微臣入手暗查。可臣认为此事与端王有关,端王谋逆,圣上深信不疑,早早定案,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微臣实在是想早日为岳父翻案,还岳父清白,还请您容臣查上一查。”
太子知皇帝于梦魇中说的那番话,可他不信,却也害怕,害怕母后的死,真的与父皇有关,少年夫妻,恩爱两不疑,母后在世之时,陆贵妃不过就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妃嫔,而元毅也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平庸皇子。
虽然父皇对母后,做不到十年如一日的椒房专宠,纳了许多妃嫔在宫中,可父皇到底是最看重母后。
母后统领六宫,后宫和睦,于后宫中是为贤后,在父皇身侧,是为贤妻,在他心中,是为贤母。父皇口中所言,母后有旧情郎,还想把父皇拉下皇位,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咎由自取,他通通不信,定是于乾坤宫侍奉的宫人,听岔了,跑到他跟前来危言耸听。可太子到底是心中存疑,他派亲信于后宫查过,并未查出些什么来,皇家私事,也需谨慎。
罢了罢了,则安也不是外人,若他能查到,就交由给他罢,太子听他言辞恳求,两人共患难已有数年,东宫与成国公府早已绑在了一起,他去入手追查,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不过口中言之,为岳父翻案,还岳父清白。如今美人虽已归来,但他好像听手下之人言,成言与堂妹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缓和,入京都之时,都没有共乘一辆马车,怎么如今直接把端王称作了岳父?
太子玩味地打量了成言几眼,调侃道:“岳父,孤的叔父怎么就成你的岳父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是我的妻,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只能是我的夫人,而端王也只能是我的岳父,除了她之外,我不会让她人冠我之姓氏,她也不能冠其他夫姓。”
既然重来一世,此世为他所求,以缘法而来,那得之所愿,必有所应。若她无动于衷,那他此生甘愿独守,独守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只不过前世他独守的是孤坟,而今世,老天已是可伶了他,让他能够守着鲜活的人。
成言敛了敛神色,抬眸而道:“岳父如今还背负着罪人之名,太子的这声叔父,唤得为时过早。”
闻言,太子蓦然回眸,似是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还能够听到成言回嘴,这可是稀罕事啊。他麾下的属臣,大多都是闷葫芦,其中唯成言之最,寡言却又稳操胜券。
他与成言的交情,不是一日两日,十数年来,他这是第一回 ,听到其回嘴,倒是难得的很。
“你这是在明里暗里,让孤早日为叔父翻案?往日不见你着急,如今倒像是变了个模样,爱屋及乌,此言不假啊。”
“堂妹在你那儿,孤也能稍稍放心,不过你什么时候带着她们母子二人入东宫,让孤好好瞧瞧她们,终归是父皇对不住她们,待孤解决了元毅,朝中安宁,必对之做出补偿。”
如今父皇病榻在床,神志不清,他于心不忍,也不能大逆不道,取而代之,还是再等等罢,他是朝国的太子,只要等到父皇咽气,名正言顺之际,自然就能够登位。
成言的那番谏言,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宁愿有所回避,也不想就此应下。
……
成言离开东宫之时,看着悬檐上飞过的燕雀,目光微凝,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二皇子的鸿鹄志,本早该断绝,可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心软,倒有其燕雀之目光短浅。
自二皇子受难,太子本有数次机会,对二皇子一派赶尽杀绝,只不过要有之决意,迎东宫上位,让病重的圣上入行宫修养,可太子为人子,不忍夺其位,一拖再拖,直至今日,尚在观望。
太子怕是忘了,前些年,圣上独宠陆贵妃,重视二皇子,以至于东宫之位不稳,险些被圣上所废,那绝境之态,让他生狠斗之。而如今二皇子如困兽受难,太子却不能居安思危,总想有万全之策。
此心性,前世的成言就深有所感,故而朝中需狠厉之臣时,成言代之。而赵阙是为先帝之臣,先帝故去,他转投新帝,继为纯臣。朝中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辅佐元哲,替其守了江山,让盛世一现。
既然太子狠不下心来,可他却没有那么多顾虑,早日动手,便能早日安阿瑜的心。这一世,他不想再让她等下去了,前世,就是他瞒着她,让她等得太久了,她才不愿意再等他了,而后留他一人在世间,悔之泣之。
是夜,赵首辅府外,两人越墙而入,行至赵阙院中。院中看守的侍卫,见之,拔刀相向。
“还望通传一声,太子属臣,想与之一见。”朝堂之上,能够自称是太子属臣的,唯有一人,来人正是离开东宫后,于赵首辅府外等了许久的成言,他等到夜幕将至,才带着庆期,越墙入府。
话音一落,守在院中的侍卫,目中带疑,而管事的听此动静,来之一瞧,入屋内通传。
过了一会儿,管事摆了摆手,让成言入内,把庆期拦下来。成言见之,并未多说什么,瞥目让他在外面待着,而后独身入内。
刚一入内,就见赵阙于书案执座,未曾抬眼,口中出言:“世子夜半入府,不知所为何事?”
“自有要事,想与首辅商谈。”成言低声道之。
赵阙从书案那侧起身,拂了拂衣裳,行至茶案处,抬手请成言坐其对侧。
“世子是为太子属臣,而阙为圣上纯臣,朝中之事,未有交集。如今圣上病榻缠绵,太子掌重权,世子与阙又有何要事可商?”朝中局势已定,赵阙实在不知成言所来因何。
“首辅于朝中,殚精竭虑,可惜生不逢时,辅佐错了人。不过这也不是首辅的过错,圣上初登位之际,是明君之相,只可惜,听谗言,耽美色,让朝中上下,结党营私,混乱不堪。”
“则安斗胆同首辅交心商议,若天都乱了,那这片天,还值不值得首辅拥护?其若不然,何不改天换日,丈就盛世。”成言直直地看向赵阙,话中不带迟疑,眸中不带踌躇。
他丝毫没觉得口中言辞大逆不道,反而想拉着赵阙一同翻了这天。
听了他这番话,赵阙稍有怔楞,微微皱眉,言道:“圣上如今不理政事,朝中之事,二皇子也插不了手了,太子只需要再等等,就能够称心如意,为何要急功近利,如此着急。”
“若稍有差池,极易落下话柄,实在不是良策。”赵阙微摆了摆头,对成言所言的那番话,不为堪同的。
闻言,成言怎么又会不知道赵阙的意思,可前世他同赵阙想的一般无二,也觉得实在是不必心急,为了稳妥行事,不留人话柄,等了又等,可到了最后,为犹豫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