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我还真得同你道谢,多亏了你,如今我才能这般有恃无恐,以便随心所欲攻讦你。”阿瑜似笑非笑地说道,话中所言任谁听之,都会觉得其不怀好意。
第80章 迎头赶上
周嬷嬷脸色一变,看着阿瑜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总觉得她是在讥讽她,她伺候国公夫人多年,身侧的一些小丫鬟,哪个不是要看她的脸色,奉承着她。
可如今,眼前这个女子,仗着世子的偏宠,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这番话从她口中言之,不过是借此敲打,用以欺她辱她,偏偏她还不敢真拿她如何。
不过,听之府上的谣言,也不知这女子是不是惹恼了世子,因之世子才把她送去庄子上,住了段时日。当下,周嬷嬷倒是摸不清世子对这女子的态度了。
可这女子能住进世安院,也算是够有手段,她还是得小心谨慎的好,周嬷嬷蹙着眉,忍下心头的郁气,说道:“能被世子中意,是姑娘的福气,还望姑娘能压下这份福气,好好服侍世子。”
闻言,阿瑜恰若其事地点了点头,转而一想,讥而说道:“嬷嬷倒不必为我忧心,自小我便命硬,任谁的福气都越不过我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阿瑜浑然不觉地笑了一声,赓续说着:“嬷嬷,听府上人言之,你要回乡终养天年了吗?”这话不过是她随口一言,最好能让周嬷嬷胡思乱想一番。
毕竟这回乡终养天年一事,还是那一回,成言在阿瑜面前,罔顾周嬷嬷的面子言之的。
还不等周嬷嬷说什么,她一旁的凌音气愤极了,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音儿,不得无礼。”周嬷嬷斜看了一眼凌音,训道。
凌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嬷嬷,似是不满其训诫,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对她发难。
可这一刻,周嬷嬷没有理会她眸中之色,反而若有所思,随之咽下心底的那股子气性,一张老脸就差没有笑出褶子来,说道:“姑娘,你这是打哪听来的,老奴在府上多年,不曾动过回乡的念头。”
“嬷嬷为夫人看重,府上的庶务也多由嬷嬷经手,因着这番,嬷嬷甚是受累,难道不是夫人体恤嬷嬷,才想恩赐你,回乡共享天伦?”阿瑜似是惊讶,疑惑不解地说道。
阿瑜拿起团扇,半遮着面庞,似是掩住满脸的惊疑之状,可那谁都看不见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弧度。
周嬷嬷做出一副恭听的模样来,听到这番话,眸中闪过慌乱,庶务,为何偏偏提起了庶务,她这是知道了什么?
“嬷嬷,我言辞之意,点到为止,还望嬷嬷好自为之。”阿瑜看着周嬷嬷面色变得苍白了起来,便觉得自己走的这一步棋,当是没错的。
前世,周嬷嬷到她死的时候,她在府上的庶务中,贪了一些银钱的事,都没被揭露出来,如今此事,也正好能作为送到她手上来的把柄,就看她怎么去用了。
与她费了这么多口舌,不过是为了提点提点她,若犯到她的手上,她在庶务上的那点破事,她轻而易举便能捅到成言的耳中去,抑或是她主子那处去。
这个把柄,如今就握在她的手上,若周嬷嬷忍不下这口气,又会如何。谋财害命,她已经做了其一,难道会怕做其二吗?已绝之后患,枉死之人,永远不能开口,才不能威胁到她。
周嬷嬷的心性,她可太了解了,而凌音在她身侧,也定会煽风点火,当下她可是对阿瑜恨之入骨,若能害了阿瑜的性命,世子那处,许会再添新人,她可不就是不二之选。
想来,前世自己落水的那一回,也少不了凌音的手脚,不然在她落水快被淹死之际,成言把她救了上来,而这事还没外传,隔日,凌音便入她院子,假意关切她,这倒不得不让人怀疑。
前世,她是信任凌音,才没有用恶意去揣度她,当下,想起那些尽透着疑虑的事来,哪一桩哪一件,会没有凌音的手脚,她那是要置她于死地,好取代了她。
既然如此,这一世,何不成全于她。
阿瑜无视周嬷嬷面上的暗色,越过她之时,还朝着凌音嗤笑了一声,显然没把她眸中的怒意,放在眼里,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让凌音咬牙切齿,心中郁气难以排解。
在世子面前,装的那般纯良,如今瞧着,这仗势欺人的模样,甚是可恶,世子怎么偏偏就被她给哄骗了?凌音愁肠百结,露出一副怒容可掬的模样。
晴笛不明瑜姑娘与那二人有何恩怨,看不出态势的情况下,瑜姑娘没有要用到她,她也就候在身后,不发一言,只留心着这几人之间的言语。
她在如意馆做掌柜之时,生意上的杂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习以为常,而来往的人情世故,避无可避,在所难免,方才瑜姑娘同那二人间的弯弯绕绕,她似是有所了然,可又有之疑虑。
阿瑜带着她回世安院的时候,似是想起了什么,随意言道:“方才那个嬷嬷是夫人的贴身嬷嬷,她向来是瞧不起我的,往日没少奚落我,我与她结了私怨,今日也算是扳回了点颜面,若你有何放不下心的,尽管如实与你主子言之,我不会怪罪于你。”
还在想着此事的晴笛,听之,不由得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阿瑜面上的神情,而后觉得多虑了,她就这般在其身侧跟着,明知故犯的事情,当不会去做。
庆期叮嘱再三的事,不过是让她盯着,瑜姑娘有何乖张之举,以及万不能让她再出逃之正事。
今日之事,纵然欠妥,可说来,也同瑜姑娘言之的那般,不过是私怨罢了,若她横插一手,把其一一禀告世子,世子那处,当也不会想过问这等小事,而瑜姑娘这处,虽言之不会怪罪,可到底会有所不满。
权衡利弊之下,晴笛便也没把方才那事,放在心上,随即这般说道:“奴婢被世子遣到了姑娘身侧,纵然仍要听命于世子,可姑娘这处的私事,若未涉及根本,奴婢不会多嘴的。”
如意馆那处,她已安排妥当,新的掌柜也管上了事,她当下被遣到瑜姑娘的身侧,也没有多不情愿,瑜姑娘深受主子的喜欢,瞧主子这眼热的劲头,没准往后瑜姑娘有大造化呢,跟在她的身侧好好行事,若能被信任,也是一条好的出路。
她能被成言挑中,也是因着她这不娇不矜的性子,不仅能把如意馆掌得井井有条,处事还极其谨慎,放在阿瑜的身侧,自是稳妥。
“行了,我知自己不是你的主子,你听命于成言,那是理所当然,我也知你来我身侧,虚为侍奉,实为监视,你要把我这处的事情,皆数言予成言,我也不会难为你。”
阿瑜侧目,停下脚步,和晴笛说道。
闻言,晴笛想解释一二,可又觉得瑜姑娘所言的,已然把事实尽数揭露,行事也极其通透,根本就不似一个被看管起来的人,世子那处吩咐的,不许她出府,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情。
她怔愣间,又听得瑜姑娘说道:“林卲她的伤如何了,她在府上吗?”
“林姑娘的伤,想来是不打紧的,她身子骨一向好,如今她并不在府上,等她伤养好了,会回姑娘身边的。”主子那处,说过林卲会回来,那便是会回,当下如实言予瑜姑娘,也无不妥之处。
听之,阿瑜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一动,捏紧手中的团扇,说道:“这是你主子的定夺,他发话了?”
“自是,没有主子的吩咐,奴婢也不敢妄言。”晴笛颔首垂眉回道。
闻言,阿瑜面上微微起了变化,心神甚是不稳,她本以为,她这处来了一个晴笛,那林卲便会同竹香那般,被成言弃之,也不会再把她放到自己的身侧来,没曾想,待伤养好,还会回到她的身侧。
这一人已是难以摆脱,再添一人,事情怕是棘手的很。
眼中虽泛起笑意,可终是深不见底,她自顾自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成言,随即喃喃自语着:“也罢。”
晴笛似是听见了这二字,随之又瞧着瑜姑娘仿若是心不在焉,可她又不懂其意,便也没赘言相究。
回到世安院后,便见来来往往的人从院门口走过,其中遣着下人做事的那人,倒还是晴笛所识之人。
晴笛随着瑜姑娘走入院中,便瞧着不远处的玉珍过来见礼,说道:“姑娘,京都中最时兴的衣裳首饰,世子让我等人,为您置办来,皆数放入了您的房中,若有哪处您不喜,可遣晴笛吩咐我。”
“早已听闻姑娘姿容过佳,如今一见,就说是仿若天上的仙子,也不为过,如若能讨得姑娘欢心,令汝一笑,更是不枉此行。”玉珍最是会说场面话,她哄人的功夫也是一绝,面上的神情,可甚是真诚。
她能够在晴笛走后,成为如意馆的掌柜,靠的不仅仅是嘴皮子,在主子面前,也是圆滑的很,方才她所言的,若真能把阿瑜逗笑,主子那处,当是好交差,毕竟今日所做的这些,仅是主子想讨佳人欢心罢了。
晴笛在阿瑜的身侧,听得她这番话,撇了撇嘴,就没有这人不会讲的话,如意馆上上下下,哪个会有她会做人,她们两的关系,本是水火不容,却因着玉珍这张巧嘴,由死对头变成了至交好友。
她倒也好奇,这张巧嘴,能说得动瑜姑娘吗?方才瑜姑娘一路往世安院回来的时候,面色不佳,一脸凝重的模样,任她瞧着,都不敢出言。玉珍这会儿迎头赶上,可谓是顾前不顾后。
第81章 由内而外
阿瑜这会儿,对着玉珍的逢迎,并无丝毫夷愉,脸上也瞧不出任何神情来,可出口的话,透着一股淡漠,道:“姿色过佳,又能怎样,为皮囊所累,终成枷锁。”
玉珍面上的笑意,瞬即僵在了脸上。
这逢迎人的事情,她可没少做,但哪一个会如眼前的这位姑娘这般,字字如珠玑,言之令她难以回言,
晴笛看着这一幕,尤想抚额,就此趴在玉珍肩上,好好地嘲笑她一番。
瑜姑娘不是寻常女子,也不是心甘情愿待在主子的身侧,没准主子真是被瑜姑娘的容色所诱,而后不顾她的意愿,怎么都得把她困在成国公府。
如若是这般,那瑜姑娘所言的,不过是她心头所想,言辞甚诚,而世子遣玉珍送来的这些,要想讨一个心不在此处的佳人之欢心,瞧着是着实难。
更别逞,主子还吩咐不准瑜姑娘往府外去,纵然情有可原,但手段未免过于刚硬,用在一女子身上,不免会让其生出怨言。可主子的的命令,她们做下属的不敢违抗,如今也只能暂时委屈瑜姑娘了。
瑜姑娘与主子的关系若能转好,于她们下面做事的人来说,定是极好的,晴笛使着脸色让玉珍搭话,这二人视线一对上,而后玉珍遮掩面上的尬色,冲着阿瑜说道:“瞧您说的,姑娘您的三庭甚佳,运程是极好的,往后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行了,退下罢。”话还没说完,便见阿瑜面上露出倦色,同玉珍说道。
玉珍暗吐了一口气,想着方才就不该以容色出言,当是以才情来逢迎,失策失策。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姑娘,究竟有何本事,惹得世子把晴笛遣来照料她,这下,铺子里的那堆杂事,尽数往她身上压了,实在是扰人的很。
她本想和晴笛叨叨两句的,可瞧着眼下这情形,便也作罢,带着那数人从世安院贯出,回如意馆了。
阿瑜瞧着院中的杂人皆已离开,回到房中,屏退了晴笛,她缓缓地走到软榻上,怔愣地坐了下来,心里还在盘算着该如何谋划,才不会再出差池。
这屋内瞧着似是多了一些新的物件,可她对此并不关心,方才没让玉珍把这些俗物带走,不过是暂时不想为此等小事,拂了成言的面子,而自己也得好好沉下心来,成言那处,如今看来,还不能彻底撕破脸。
在他那处,稍稍软和一点,不与之硬碰硬,是不是就能赢得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呢?
才这般想到之时,便见妆匣那处有一物件,引得她起身,往那儿去。
看着放置在妆匣盒上的花鸟样式的簪子,她有些怔然,待手伸过去,缓缓拿起后,双眸仔细的瞧了一番,而那簪子在她一不留神之际,从手中跌落,这不是她想当掉的那个簪子吗?
因着这个簪子,她还差点被那个典当铺掌柜抓起来送官,若不是她察觉不妙,弃了它跑了,否则便要去京都府衙里走一回了。
可如今这个花鸟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处?
她这处,除了方才那些人外,也只有成言会来,若是这般的话,岂不是那一次的事情,皆被成言所知,想来也是,那会儿,暗卫定是在她身后跟着。
她去了那处,又做了些什么,竹香未跟着,可这些暗影子却在的,他们定是把她的所行所踪,一一告知给了成言,成言当时把她当什么了,就那般戏耍她吗?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听她扯谎,这般念道,阿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曾经不扯开她的面皮,狠狠的揭露她,而今把这簪子放到她房中来,又是何意?
入暮之时,成言回世安院,本想陪那没良心的人儿用晚膳的,可不曾想刚入房中,便见厨房的丫鬟在收拾残羹,倒不见那人儿的踪影。
霜儿正在收拾,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瞧了一眼,便直直的看见世子黑沉着一张脸站在那处,吓得她手一抖,还不等成言出口相问,便颤颤巍巍的说道:“姑娘去湢室沐浴了。”
话音刚落,成言面色才缓了下来,但看着那残羹,心间似是有股子郁气没处说道,前院堆积的那些公务,他赶忙着处理了,特意在晚膳前回来了,却不料这人儿根本没想着要等他一齐用。
他今日可是没遣人来语,会不回世安院用晚膳,明摆着便是会回来陪她用膳,可这人儿是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就算这样,他还得忍着气性,等那人儿在湢室的杅中沐浴完,一解心中的烦闷。
早已放在袖中的那张薄薄的纸,当下是越发的灼人。他冷眼瞧着霜儿打着颤,同他告退,仅剩他一人,这似是独守空房一般,等着这间屋子的主人回来。
夜幕深了,那人儿还没回房,等的成言一通焦躁,他拂开袖子,往湢室去,还没进门,便有细碎的声音传出来,伴着那似是搅动的水声。
“世子身上可是携了伤,伤到了何处?”
这话一出,似是不见回言,可没过多久,又听到有人犹豫的说道:“奴婢不知。”
成言在阿瑜问到伤处时,眸色便一暗,那夜黑灯瞎火,她如何知道他受了伤。
他迈着步子,轻轻推开门,晴笛在用布巾给阿瑜擦着后背,乍然瞧见成言,手稍稍顿了顿,可她好歹不是寻常的丫鬟,自不会因之小事,便变得慌乱。
阿瑜的双臂撑在杅杆上,好像感觉有一丝凉风吹了进来,可她趴伏在那处,闭着双眸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才没有发现成言取代了晴笛的位置,从晴笛的手中,接过那布巾,在阿瑜的光滑白皙的背上轻拂着。
晴笛在成言的示意下,放缓脚步,往外走去,那轻缓的动作,生怕打搅了这二人的独处。
阿瑜那如瀑般的青丝平伏在那春色前,惹得小荷才露,冒出水尖头,成言站在后头,手上的动作未停,可这半遮半掩之景,惹得他肝火甚烈,想同毛头小子那般,冲动一回,那水下藏着的风情,是他早已领会过的。
情思着实难耐,成言俯身从后环住阿瑜,想把她从水中捞出。
但阿瑜见到从后头伸出的两只大手,吓得猛然回头,慌乱之际,让身子打了一个摆头,那滑腻的后背骤得碰到了那杅壁,惹得她嘶了一声。
就这一声呼痛,把成言的理智拉了回来,听着阿瑜冷着声,面色不好的说道:“你怎么在这处。”
成言一瞧她这脸色,顿时不豫,耐着性子,说道:“你莫忘了,这处是世安院,夜色已晚,我又为何不能在这处,我倒还不知道,你是这般的蛮横,住进我的院中,还想把我给赶出去。”
“哪个府上的姑娘,会如你这般不讲理。”说着说着,成言倒没偏怪她,反而似没有了脾气一般。
可阿瑜偏生不想让他没了怒意,愣是要把他气到七窍生烟,这般说道起来:“世子自可以娶一个温婉贤淑的姑娘,该早早把我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女子给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