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作亮,虽已醒来,可成言眷恋着一屋子的暖香,紧紧地握住她的腰,就这般把她揽在怀中,他双眸望着怀中的人,不时地用薄唇点在芙蓉面上。
待过了一会儿,阿瑜阖着的眸中,慢慢睁了开来,可见着成言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便从被褥之下,把手伸了出来,想把眼前的梦境给打散,昨夜已是蚀骨纠缠了她那般久,这梦若还不散,她可真要怀疑这是不是梦了。
这般念头倏忽闪过,她骤然瞳孔一缩。
她方才在成言的面前,摆了摆手,以为成言是梦中的幻影,自是不会以为他是实物,如此,那一甩,细指甩在了成言的面庞上,瞬即“啪”的一声传来,这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作响。
纵然这等手劲,成言感觉不到疼,可他见阿瑜的举止后,甚是奇怪。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顶着成言疑虑的目光,阿瑜察觉到自己浑身的酸痛,特别是那处,带着许久不曾有的空旷,这一切的一切,让她仿如梦初醒,翘起的长睫微微颤动着,嘴角随之僵了僵。
沉默了半晌,等成言快要出言相问时,阿瑜压住心头的慌乱,不安地问道:“我这是在何处?”
不应该是在马车上吗?就算撞到了车壁,昏厥了过去,那醒来之时,看到的也该是陆子良,而不是眼前的这人。她虽有所察觉,眼前的所有皆是真实,可还是想旁敲侧击一番,如若是她昏了头,而下还是梦呢?
“成国公府。”成言不知她问这话的意思,可还是如实说道,余温犹在,如今他还欢喜着,可见着从阿瑜听到他的话后,眼眸中骤起的防备,心中的热切,便因之稍稍散了点儿。
闻言,阿瑜的目光微滞,眼眸中尽是抗拒之色,原不是梦,太荒唐了,他这是把她带回了成国公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与她在一处的陆子良呢?
“可这处不在我之前的那个院子。”阿瑜垂眸,敛下情绪,继而说道。
“这处是世安院,往后你就在我这处住下,不必再回那个院子了。”成日想着跑,当下,他要把她紧紧的桎梏在身侧,就如那陆子良所言的那般,她只要不离开他的身边,没有结果,他也要用尽手段,使之有其静待,总归她是在的,总比离去了好。成言眸光一深,盯着她,清冷地说道。
世安院,成言的院子,她前世只是一个通房,尚没有资格跨入,也不敢跨入,如今连通房都不是,仅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的外室,如今竟要在这处住下。对此,阿瑜惊惧得很,这一世,究竟是出了什么偏差。
“可我……”
她刚想开口言语,便听成言阻了她,径直说道:“往日的事,既往不咎,你也不必再提,你那院子太过偏静,是我思虑不周,日后你好好在我这处住下。”
赶在阿瑜之前,把话说完,生怕再从阿瑜嘴中,听到他不喜的。
可阻了一回,还有无数回。阿瑜在一无所知之下,也知道这不似成言的性情,他把她抓回了府上,怎没有连声质问,反而变成了现在这幅情形。
若是他如上次那般,对她诘问,便也作罢,可如今太不寻常了。唯恐他误会了什么,阿瑜拂逆了他的意思,眸中无波地开口说道:“我那日是谋算逃跑的,也脱离了你的掌控,为何我又回到了这里。”
成言见着她这幅样子,让她不要再提,可她偏偏提起,这满不在乎的模样,让成言气极,冷笑说道:“难为了与你相识十几载的故友,若没有他,恐还真遂了你的愿,可承蒙了他,我才能把你找回来。”
话中之意,阿瑜似懂非懂,不知他所言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可她从中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故友便是指陆子良罢,这二人是见过了,阿瑜不免有些笃定。相识十几载,是陆子良同他言之的吗?阿瑜眸中尽是疑虑,还不免担忧起了其他的事情。
这般想着,她直直的看向成言,想从他神情中,瞧出点什么来。
成言紧蹙着眉头,嘴角已是抿平了些,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二,而后放下心来,她的其他事情,陆子良心中也当是有数的,定是不会多嘴,她不由得诽腹道。
事已至此,如今已不必再追究自己怎么回来了,她抿了抿唇,沉吟了一会儿。
她想了许久,冷静了下来,定定得看着成言,开诚布公得说道:“我不曾掩盖我所愿的,你既已了然,何不能放过我,你身为成国公府世子,身边的莺莺燕燕从不会少,而我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你为什么非得强留我。”
“为何强求呢?”成言把这四字,碾碎了,放在自己的心尖,也问上了一回。
而后他垂着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就这般静默了片刻,随之他嘴角扯出一丝笑,再也不若往日的薄凉,言道:“因之……我倾慕于你。”
第77章 瞒天过海
阿瑜坐在铜镜前,用篦子捋了捋,那垂在胸前的一缕墨发,望着铜镜中那个眼含秋波的女子,五官生的甚好,一颦一笑尽显艳丽,可如今那柳眉之上,不见弯弯的弧度,而是一丝怎么都散不去的愁绪。
昨夜的种种,让她觉得无比荒唐,自个儿怎么就会沉于梦中了,昏了头,乱了心。而成言最后留下的那一言,更是搅乱了她的心绪,这到底该如何去摆脱。
心中的盘算,倒也没落空,也罢也罢。
庄子上的那次,是她筹备了许久,满怀希冀的一次,而这一次,仅是个意外,因缘巧合,误打误撞,才在外头走了这么一遭。
既然成言表明心迹,言之倾慕她,那她何不好好利用呢?
刚这般想着,一个面生丫鬟从外推门而入。
“瑜姑娘。”她端着梳洗的一应物件,放在了木架上,恭敬地唤了阿瑜一声。
阿瑜看见她,眸中滑过一丝疑虑。
那丫鬟似是察觉到了,笑着上前,开口说道:“瑜姑娘,奴婢名唤晴笛,世子令我侍奉在你左右。”
闻言,阿瑜的细指才刚刚放入她端来的水中,抬头复看了一眼晴笛,问道:“那我之前的那个随侍呢?”
听及瑜姑娘问起林卲,她犹豫了一瞬,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的说道:“林卲姑娘,昨日受了杖罚,如今还在床榻上起不来身。”
瞬即,阿瑜的眼睫一颤,昨日受杖罚,这就是一边说着倾慕她的人,另一边却又要用此事震慑她,不然,为何偏偏在她回来的这个节骨眼上,让林卲受此杖罚。
静默了一会儿,阿瑜开口又问上了一句:“那等她痊愈了,还会来我的身侧吗?”
晴笛见着瑜姑娘面上的复杂之色,不知她在想什么,可她服从主子的命令,不牵及其他要紧的事,一切皆听从瑜姑娘的指令,自是把她所知道的实话实说地道来:“林卲姑娘那处,还需主子定夺。”
又是这般,她的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终不能让成言满意,两次外逃,皆没有如她的愿,竹香和林卲不过是没有看紧她,惹得成言这番大动干戈,说来,也是她连累了林卲。
可若再来一次,她也当会那般义无反顾,往昔,她深受前世的执念,才万般想着离开成言,而如今,还有着深仇大恨,等着她去报,就算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澧州巡抚刘椠,于她而言,非死不可。
她就算拼出了自己一条命,也得让他为父王偿命,他是那幕后之人的凶刃,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必要查的一清二楚。
往南方去之事,还得再拖一拖了,如今就算能在成国公府脱身,也是该回澧州一趟,曾经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澧州,而当下由不得她了,回旧地,必会忆旧梦,伤旧事。
曾经父王的那些旧部,被自己以叔伯相称的那些人,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又有多少已经忘记了往昔,顺着父王的血肉,往高处爬了?
阿瑜在晴笛的伺候下,梳洗好了,可一直该送来的汤药,似是被人忘记了一般,不曾送来。
昨日,于成言来说,是帐暖生香,可对她来说,却是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就当是从未发生,梦一场罢,不然,她过不了心头这一关。
这该用的汤药也不该断才是,梦一场,怎么能在她腹中留下隐患了。
她微微抬眸,看向在屋内伺候的晴笛,平静地说道:“避子汤,不要忘了端来。”
此话一出,晴笛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主子没吩咐下来的事,她往哪去端避子汤,这才头一日,她往瑜姑娘跟前伺候,瑜姑娘就出了这个难题给她,怪不得,庆随侍三番两次对她嘱咐,就差没让她把瑜姑娘供起来。
寻常的侍妾,哪会上赶子,去用那凉寒之物,避子汤,说到底,终是会对姑娘家的身子有所损害。
晴笛不敢擅作主张,此事还需禀明主子才是,万不可真去听瑜姑娘的吩咐,她低垂着眉眼,似是应下了,随之往外走去。
刚一踏出房门,晴笛就急步去寻庆随侍,这事还得依主子之言去办,主子若是不允,那避子药怎么都入不了瑜姑娘的口。
……
成言坐在书案后,看着跪在前头的晴笛,想着方才入了耳的话,他面色入墨,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让尤大夫重新开一副药方子,把那安神汤制成一粒药丸,送到她手上去,其他的不必多言。”
他想到了昨夜二人的纠缠,深入浅出,在那春宵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完完全全拥有了她,可待她醒过来,迎着他的,不仅不是温存柔情,反而是她把那番云雨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还向他讨避子药。
若他和那人儿能有个孩子维系着,会不会好一点呢?
这般卑劣的手段,成言曾经不屑于用,可如今为了绑住阿瑜,不得不这般行之了。昨夜留在她身体里的那些东西,若能同那人儿孕育出一个粉嫩嫩的玉团子,也是极好的。
不由得脑海中勾画出了那玉团子的模样,与哪人儿如出一辙的面容,让他一想,便心热的很。
“瑜姑娘方才同奴婢问起了林卲姑娘。”晴笛看着主子思索的神情,而后想起了瑜姑娘提及林卲姑娘时的神色,两人渐渐重合了起来,让她不禁开口问道。
成言听后,蹙着眉,沉声说道:“待林卲伤养好后,再遣回她身侧,你不会武艺,林卲补之漏缺。”
他已从庆期那得知,林卲自知犯下过错,从知道寻到阿瑜的那一刻,便去林木那处领了罚,林木不曾留情,整整五十杖,实打实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令她当即就爬不起来。
在晴笛以为言罢了,正准备告退之时,又听得上方传来一言:“若无其他事,她就只能好好待在院中,不得出府半步。”
话音一落,她的身子随之一震,主子的意思是,要把瑜姑娘拘在府中吗?
有此疑虑后,她想起庆期同她言道的,瑜姑娘出逃之事,也许主子这般吩咐,其用意不过是想让瑜姑娘好好待在他的身侧,不要再闹出那些事来。
她也只是这般想了想,不敢质疑主子的吩咐,应了一句,就去寻尤大夫了,瑜姑娘那处还等着这个所谓的避子药呢。
待她在尤大夫那,言明了主子的意思后,药丸也轻而易举地被要到了,她惴惴不安得往世安院走,手上紧攥着那个装着药丸的小瓷瓶,还没入那院中时,就在院口看见了府上的三姑娘。
她停住步子,屈有一礼。
而后便听三姑娘看向她,诧异地问道:“如意馆的掌柜?”
“三姑娘安好。”晴笛轻唤了一声。
“掌柜,你怎么会在这处,这瞧着是往大哥的院中去。”嬿婉满眼的狐疑,她不曾听说过大哥同如意馆的掌柜,有何牵扯啊。
况且,她听得府上的风言风语,世子安置的那位姑娘,不久前从府上回了庄子上,当下又被世子从庄子上,带回了府上,兜兜转转,世子还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这不直接把那人往世安院带了。
府上会传出这番言论,还是因着阿瑜的无故消失,那段时日,大哥怕会引来非议,才不得不这般做。嬿婉作为此事的知情人,不仅没有戳破,母亲往她这处问道时,她还遮掩了一二。
可听得阿瑜回世安院了,这不就是她被大哥寻回来了,这般想着,她就急冲冲地往世安院来了。阿瑜尚没见着,这如意馆的掌柜,怎么又会往大哥的世安院去,嬿婉着实不解。
“三姑娘,奴婢如今是瑜姑娘身侧的人,不是如意馆的掌柜了。”晴笛低垂着眸子,毕恭毕敬地同嬿婉说道。
嬿婉听了一头雾水,这是何意思,如意馆的掌柜变成了阿瑜的侍女,莫非如意馆是大哥名下的,这才能把如意馆的掌柜支来给阿瑜做侍女。可如此未免明珠弹雀,这如意馆的掌柜可是经营生意的一把好手,嬿婉不由得咂舌。
她定定得看了晴笛好半晌,也没再多言什么,随着她往世安院内去。
才入屋内,嬿婉便瞧见那个消失了好半个月的人,站在房牖前,似是出神了一般,嬿婉抬眸看向她,总觉得不远处的人,像是要消失在从外头映入房牖的那片光影下,好似谁都阻拦不了。
阿瑜听得旁侧传来动静,敛下眸中的怔楞,看见嬿婉的那一刻,她勾了勾嘴角,可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一丝笑意就这般僵在了唇角。是她只顾着自己的私心了,若是她就那般走了,嬿婉怕是还会经受前世的那一劫,由此丧命,她骤得这般想着,不禁的从心中生出一丝后怕来。
在阿瑜偏过头来的那一瞬,瞧见她面上的神情,嬿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明她往这来,是想连声质问她,为何要抛下她的大哥,难道是他大哥待她还不够好?
她是成言的亲妹,自然是偏袒她大哥的,尤其是在大哥受其火烙时候,她还对阿瑜还生出了埋怨,那时她万般后悔,寻了阿瑜一同出府玩乐,才让她趁机跑的无影无踪,让大哥伤重之时,还那般萎靡不振。
可见到阿瑜的那一霎那,这之前所想的那些,全都不曾出口,仅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半个多月往哪去了。”话语中饱含着担忧,似是怕她在外头,受了什么苦一样。
第78章 无动于衷
阿瑜眼睫一颤,心中似有暖意滑过,她拉着嬿婉坐了下来,说道:“那日连累了你,是我的过错,我在这同你赔罪。”话中并没有提起自己去了何处,反而是先同自己在意的人,解释并为之赔罪,阿瑜眼眸中似有诚意,直直地看着嬿婉。
“且罢,你若不想同我说,我也不逼问你。”嬿婉执着帕子,盖上阿瑜的手,说道。
自那日一连经历两件事,而后母亲不知为何,拘着她的性子,由之等等,让嬿婉变得稳重了些,再也不似往日的那般古灵精怪,说到底,性子稳了下来,也算是有了些长进。
嬿婉看着阿瑜,久久不曾开口,那目光在晴笛身上顿了顿,不知是不是顾及着屋内有旁人在,犹豫着没有言语,阿瑜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示意晴笛往外去。
随之晴笛同嬿婉的贴身丫鬟涟漪一同退下了。
待屋内就剩下她们二人时,嬿婉斟酌了一番,实在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大哥很喜欢你,重伤之时,也念着你。”
“他那个人,生来便被封为了成国公府的世子,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可为了你,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为此,我怨过你,可后来想想,这种种,实在是不能怪你,是我大哥强迫你留在府上,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可假若你没有心上人,何不尝试着接受我大哥呢,我大哥那人,纵然在感情上,是一块榆木,可他也不会亏待你的,你若有心的话,可以去教他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待他明白了,怎么才是真正对一个人好,到那时,他不会明知你不愿,还强求你的。”
闻言,阿瑜楞了一愣,脱口而出地问道:“重伤?”
昨日夜里,待她真去想,二人情迷之时,她好似碰到了哪处,惹得成言一声闷吭,她当时也是沉沦了进去,也就没多想,如今看来,当是身上带有伤,才让她给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