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寒打了个寒颤,率先摸了摸胸前画轴,知云邡安好,而后靠在岩壁微微喘着气。
他身着青色短打布衣,一双皂靴,此时鞋履是泥地里洗出来的,衣衫是焦烟中熏透了底的,背上皮开肉绽直流血,整个人凄惨又狼狈,此刻捡个碗去讨食也是能有业绩的。
谢秋寒胸中激荡之情稍稍平息,脑中清明起来,第一想法是:这不对。
蛇是哪里来的?
小花炮寿终正寝,吐出最后一口火焰,恹恹的趴回了地上。
谢秋寒却绝不能舒出胸中这口气,他行在刀尖上,心神绷成弦,分毫不能松懈。
灵兽,或者说妖兽,是最讲秩序的,大妖往往以气息标记领地,别说领地之内绝不允许其他妖兽胡来,就连边界之外方圆百里亦不可侵扰,这些妖兽虽被修士驯服圈养在此地,本性却不会改变。
穷奇总不可能是好脾气的,它的老巢,就算他暂时离开,又怎么会有群蛇进犯?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狐狸从谢秋寒衣服里钻出来,依偎在他脖颈边,艰难道:“有,有异。”
谢秋寒自然知道有异,他把狐狸按回怀里,耳尖一动,听得不远处竟有人声动静。
他无暇再关上岩门,只能一脚蹬上嶙峋岩石,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躲进了岩壁上方一处窟窿里,恰好是个藏身之地。
靠近了他才发现,那壁上刻着繁复的咒文,布满整面石壁,散发淡淡蓝光,正是洞中幽光的来源,然而方才一通烟花乱放,许多咒文都被打乱刮花了,呈现断裂黯淡的样子。
谢秋寒眯起眼,借着幽光往下看去,只见两名白袍青年并肩行了进来,一人手中持符咒法器,鬓发稍显凌乱,另一人负手而立,倒轻松的很。
那正是几日不见的周文宣,另一个则是太玄宫掌教真人下大弟子未锦。
“大师兄,那蛇好像走了。”
“怪了,方才那动静,难不成是穷奇回来了?”
“不像,恐怕是触发了此处禁制,总之那蛇总算是解决了。”
“说的是,”周文宣微舒了口气,举目四望,以踏青赏景的语气赞叹道:“穷奇巢穴原来是这般模样。”
显而易见,他们在外头和群蛇遭遇,一番驱逐之下,蛇群慌不择路的进了此处。
谢秋寒与周文宣结了梁子,知他们来者不善,屏气凝神,暗中观察。
只见周文宣穿的虽是内门弟子常服,然而腰封之上绣满金色暗纹,足见其身份特殊,他一路行到灵兽谷内部,却仪容整洁,鬓发齐整,想必一路上都是由大弟子未锦保护的。
那往日矜傲孤高的大弟子未锦为周文宣鞍前马后,又是持剑开路,又是小意关怀,殷勤的很。
谢秋寒想起云邡说过,周文宣是太玄宫宫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便觉得眼前这幕也不怪了。
周文宣在阔地里行了几步,这儿一片狼藉,原来的藏品都被炸得稀里哗啦,唯有水流旁摇曳生姿的幽生莲值得一看。
“那就是幽生莲,”周文宣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透出惊喜之意。
他几步上前,要去采莲。
未锦瞥见了,一翻腕,剑脱手而出,铿锵刺进坚硬的岩壁中,正抵在周文宣身前不到一寸之处。
周文宣惊怒:“大师兄!?”
未锦将佩剑拿回来,沉声道:“幽生莲根茎剧毒,照你方才那样采摘,不出半刻钟就要一命呜呼了。”
周文宣很快作揖道歉,“谢师兄。”
未锦深深望他一眼,“那人当真对你如此重要?你命都不要,来此为他采药疗伤,他倒是运气好。”
周文宣道:“我与睿明情同手足,如今他身负剧毒,我自然要倾力相助。”
“真只是手足之情?”未锦道。
周文宣凝眉。
未锦口不择言道:“那蠢物张扬跋扈,修为低劣,如何值得你……”
“大师兄,”他话未说完,便见周文宣沉下了脸,“我道侣品性如何,我自清楚,用不着大师兄指点,我们还是采了药速速离开的好。”
“道侣”二字铿锵有力,成功的把未锦砸了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