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了?”
望着她手上插着的管子和永远打不完的针水,警察有些叹气地说道:“腰上的枪口很深,伴随着退不下来的高烧,目前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奚乐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呼吸也很微弱,除了能通过呼吸机来判断她还活着,几乎就是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心口闷闷的,奚乐在和坊虽然一直是以自己女人的身份待下来的,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感情他虽然给不了,但在别的方面,他一直慷慨,不管她是什么立场,最后她都选择了保护珊朵,他对她,始终欠一句谢谢。
罗子舟手里还抱着佟方木的黑白相框,因为警署同时决定追加佟方木为因公牺牲,也让其他人知道了一直潜伏在凌界的他并没有变心,他时时刻刻都铭记着自己作为一名警察的职责。
给每个人都颁发了奖章,秦芜站在奖台上,崔黎章盯着穿着警察正装的她,原本一头长发也被剪到了齐耳,显得整个人都更加年轻了起来,加上气色的变化,他偶尔听说过别人对秦芜的讨论,说她为了完成任务不惜伤害自己,眼神打量到正装裙子之下,可以看到膝盖之上藏着的一段可怕疤痕,和她秀气的脸完全不搭边。
江琛忍不住看着秦芜笑了起来,原来这段日子秦芜姐是成了卧底,怪不得会和凌界有关,等过些天整理卷宗的时候,一定要向她好好问一问关于卧底的事,以及她怎么和阮祭周旋,又是如田取得凌界信任,这一切,他都特别感兴趣,卧底,听着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份工作啊。
用手肘拐了拐崔黎章的胳膊,这才开口:“辰哥,待会散会,秦芜姐是去接忘言的吧?”
崔黎章目光没有转动,轻轻嗯了一声,江琛这才又说着:“可是我听说小玄说,忘言被你接回去了,那待会秦芜姐是去你家接忘言?”
不容置否地又嗯了一声,知道崔黎章还没有放下秦芜,趁这个机会,如果有可能发展,对崔黎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江琛看着他清清淡淡的回答,就知道他心里早就波涛汹涌得不行了,嘴上的淡定反而是他用来掩饰自己情绪的一种方法。
“咳咳,辰哥,加油!”
不由分说地又拐了拐崔黎章,看着奖台上的人开始了合影,崔黎章刚想说江琛几句,江琛就蹦蹦跳跳地从座位上起来,往前排挤着,边拨着人群边喊着:“秦芜姐!!我要和你合影!给我留个位置!”
望着周围参会的警察都已经起身想要去凑热闹,崔黎章静坐在台下,望着在她身边络绎不绝的合影人群,她嘴边的标志性酒窝又一次面对镜头显露了出来,这一刻不必用相机记录,他也永远记在了脑子里。
不管是现在,还是三年前,那个酒窝女孩,一直在他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像久未整理的爬山虎,随着年月侵蚀,只会长得越来越盛,最终蔓延到心房各个位置。
“秦芜姐!秦芜姐!”
笑眯眯地看着从人群里挤进来的江琛,秦芜赶紧把他拉上来,江琛已经被挤得气喘吁吁了,好不容易来到秦芜旁边,身上的警服却被揉得皱巴巴的,胡乱伸手扯了扯,这才和秦芜一起看向镜头。
相机定格下两人的画面,江琛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而另一边,罗子舟和田珊朵被挤在人群中间,进也不是,退也没有地方退,还不能表现出不耐烦。
“我快被挤死了……”田珊朵脸上笑着,却小声对罗子舟抱怨起来,这些人是没有见过美女卧底吗,可是这么一看,秦芜那边的人似乎更多,直接把三个人直接分成了两部分。
罗子舟看着她强颜欢笑的脸,不由得一揪:“这还不好吗,正好把你挤瘦一点,我就能多把你养胖一些。”
反正他都会给她补偿回来,田乐而不为,田珊朵扁了扁嘴,被人挤得摇摇晃晃,罗子舟这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快速蹲了下来,才从人群最里面“逃”了出来,相互偷笑着悄悄消失在会场里。
合照潮流过后,秦芜也是好不容易脱身,找了个借口不去参加庆功宴,一来是疲于应付人际关系,二来,新的房子她也找好了,只差她的小忘言了。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成这样去,忘言会不会吃惊,这么想着,离开警署,正准备打车。
白色的汽车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目光滞下,抬起眼睛一看,倒是她先惊讶了起来。
崔黎章轻悠悠抬起眼睛,把车窗摇了下来,正看着车前,也没有为她侧目。
“忘言在我家。”
用足够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秦芜心中顿了顿,呼吸忽然忽然觉得有些困难,既然忘言在他家,那也就没有去庆云派出所的必要了,而他话中的意思,也没有理由让她拒绝他的车载。
西港那天,他误认为她是凌界的人,还亲自拷上了她,直到有人说阮祭逃跑,他才知道自己抓错了人,赶紧借着追捕阮祭离开,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和她道歉。
“对不起。”
还是轻轻开口,秦芜看了看身边开车的人,抱歉的口吻,带着卑微,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误会解开了就好。”
她是卧底,为警署工作,同时也是警察,不会小气地去在意这些琐碎的事,只是替自己照顾忘言,她更要谢谢他。
“黎章哥哥——”秦芜忽然开口,还是这样亲昵的称呼,崔黎章不由得朝她看了看,他没听错吧?她居然又这样叫自己。
不自然地看了眼崔黎章打量自己的眼神,秦芜释怀一笑着低下头。
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曾经这样叫他,会让他不明不白,秦芜抬起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之下却更加闪耀,她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和甜美的酒窝,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打扫此刻的美好,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片刻之间两人的安宁,不用她多说,他也知道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地温暖,此刻就算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如阳光一样温暖的男子,她也能够在寒冷的冬日自如地沐浴在阳光之下,闭上眼睛感受着暖洋洋的光照在自己身上,路边的枯叶落了一地,竟然在光下又盎漾出生机。
在门口停下车,崔黎章才进到房子里,于漪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回来,正和忘言在一起玩闹着,冷不丁就听到崔黎章看着自己开口,要带走忘言,于漪哪能给啊,这几天才和小家伙打成一片,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抱着忘言,刚刚还开心的笑容就消失在了脸上,说什么都不肯撒开手,崔黎章这才无奈:“忘言的妈妈就在外面。”
孩子的妈妈来接孩子回家,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了,忘言听到崔黎章说到秦芜,这才在于漪的怀里不安地躁动起来,虽然他也很喜欢这个婆婆,但是他也不能忘了妈妈啊,而且好几天没有看见秦芜了,他早就想得不行了。
于漪这才把忘言松开,抚摸着孩子的头,脸上写满了不舍得,看了看忘言可爱嘟嘟的小脸,也知道他想妈妈,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忘言,秦芜不进门来,怕的就是再被于漪留下来,又或者是其他。
“好吧。”
撇了撇嘴,眼角的细纹微微一加深,起身牵着孩子交给崔黎章,直到崔黎章拉着忘言的手,于漪这才赶紧开口:“等一下,忘言的东西还得收拾一下,没吃完的零食和玩具也得让他带走,还有床头的毛绒小熊,这几天他老是要抱着小熊才能睡下……这些都是给忘言的,一时半会收不完,你让忘言妈妈进来坐一坐嘛。”
拉住崔黎章的手,居然是在恳求,崔黎章当然知道于漪心里舍不得,于是淡淡开口:“这些,她都会重新给孩子买,妈,您就不要费心了。”
没想到这一说,还真伤到了于漪的心,眼神中的恳切一碎,手依然搭在崔黎章的手上,却说不出来话,是啊,都是其他人的孩子,她一个外人瞎操心什么,再说忘言来的时候就没有带多少东西,怎么来也就怎么去才是对的。
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重,崔黎章话中一柔,语气放缓了很多:“妈,忘言以后又不是不会再来了,忘言妈妈一个女人,能拎下多少东西?以后让忘言多过来看看你,嗯?”
听到忘言以后还会来,于漪眼神一下又亮了起来:“真的?!”
带着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崔黎章,崔黎章轻笑着点了点头,忘言也朝着她点了点小脑袋,最后还抱了抱于漪,这才让依依不舍的于漪放下手来。
风一阵吹过,牵着忘言从家门出来,秦芜已经下车在车边等着,朝后一看,就见到出现在门口的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向忘言看去,鼻子一酸,这才赶紧迎了上去,小家伙也松开崔黎章的手朝秦芜小跑了过去,一把扑到秦芜的怀里,不肯撒手。
“忘言……妈妈来了……妈妈来接你了……”
明明是一件喜事,可是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眼中的泪越积越多,孩子只知道一味的开心,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却不懂妈妈为什么可以笑着还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