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煦瀚愣了愣,松开一点,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只见伊芙半抬着头,小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莹白的指尖揪着他黑色衬衫的衣襟,湛蓝色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很是无辜。
蒋煦瀚没有说话,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伊芙乖巧得不行,仰头抱着他。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脚步声响起。
蒋煦瀚瞬间抬头,将伊芙搂在怀里,眼神瞬间冷了下去,看着愣在门口的人,“不会敲门吗?”
徐博宇:“……”
谁知道你们在病房里也能热情似火哦!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你们继续,我出去重新敲一次门,等你们吻够应一声我再进来?”
伊芙:“……”
蒋煦瀚:“……滚!”
徐博宇笑眯眯地瞥一眼伊芙红得快滴出血来的小脸蛋,觉得差不多也就不再闹她,脸色正了正,说:“你让我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两人对视一眼,伊芙问道:“证实了吗?”
“嗯,正如你所料,结果是阳性。”
伊芙脸色冷沉下来,“果然如此。”
蒋煦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深沉的双眼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旖旎,他定定地看着伊芙,“你打算怎么做?”
伊芙微微勾起唇角,“将计就计!”
第二天早上,伊芙起了个大早,和蒋煦瀚报备一声,办了出院手续回到东郊的爆炸现场,开始再一次扫荡那片废墟。
这一次是要更仔细地寻找较小的身体部位,爬梳破碎的木板,查看屋瓦碎片底下,甚至扫描头顶上的树。
事务所的好几个资深法医也赶来帮忙搜索,最后收获颇多,在断垣残壁中找到了几个耳朵、牙齿和颅骨碎片。秦晋辉和李浩也在树林中找到了一块下颚骨和2.5厘米长的脊柱。
没过多久,一众人就把能搜索到的东西都搜索殆尽了。
“接下来该拼接死者、判定性别和辨认身份了。”伊芙爬上其中一辆冷藏拖车,环视一圈支离破碎的躯干。
经过昨天下午的洗礼,李浩今天状态显然已经好了很多,但看着这一堆尸块,他都有些傻眼了,“这么多零零碎碎的部件,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一般来讲,法医人类学家在面对一具无名尸骨,试图辨认它之前,第一步要回答四个关键问题,什么种族、什么性别、身高多少、年龄多大。”伊芙蹲下身来,一边检视着这些躯干一边说道,“不过在这个案子中,我们要做的是比对受害者与警方提供的一份名单,那是警察从其亲戚、邻居以及认识部分受害者的旁观者中搜集来的。这就大大简化了鉴定尸体身份的工作。比较麻烦的是把尸块正确组合起来。”
尽管伊芙说已经简化了,李浩依然觉得很绝望。
虽然很多尸块分崩离析、残缺不全,仍不难区分3具男性和8具女性的躯干。
接下来是更棘手的问题如何将一堆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臂断腿和躯干正确配对。
“先从腿开始吧。”
将尸块躯干运回事务所,伊芙让工作人员把这些尸块搬到最大的一个验尸间,将验尸台、仪器、办公桌椅全部推到墙边,集合了几名对尸骨比较熟悉的法医,开始了艰难的组合工作。
为了简化工作,伊芙让他们先分出左腿和右腿,再进一步按照腿毛的不同细分为两类。
这样一来如果一个女性躯干缺了一条左腿,他们就可以到腿毛较少且短的左腿堆中寻找一条断口或长度、周长跟躯干相配的腿。
工作进度快得惊人。
几个小时内,几名法医已经把所有零散尸块和躯干配成对。
他们并没有找到所有残骸,有几根手指、脚趾和耳朵怎么找都找不到,还有几个人的脸和头颅大部分被炸裂,但他们找到了几乎每个人的大部分躯体,以爆炸的威力来看实在很了不起。
在上尧村这样小的一个村子,辨认死者姓名这件事很简单。
尽管当地人不愿意向警方透露饲料加工厂进行的非法活动,但在辨认死者身份上,他们都很热心。
到了下午,所有死者已经重组和辨认完毕,伊芙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后续工作交给了其他法医,伊芙换了一身衣服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警局,找刘警官。
“伊芙小姐怎么过来了?”刘警官看到她走进办公室有些诧异,但在看到她眸底的冷肃时,脸色一正,又问,“是爆炸案有什么疑点吗?”
伊芙挑了挑眉,对刘警官的敏锐有些佩服。
她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证物袋,放到桌上推到刘警官的面前,“这是我在爆炸现场找到的,我怀疑这不是一起意外,而是有计划性的蓄意谋杀。”
“谋杀案?”
刘警官拿起证物袋,一向沉稳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沉重表情,“你能确定吗?”
证物袋里是一截雪茄烟蒂,木制的烟嘴上有浅浅的牙齿印记。
“目前还只是推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伊芙很老实地说道,“不过,你不觉得在一个爆竹加工厂里发现烟蒂,本身就是一个很重大的疑点吗?而且,这还是鲁巴的高级雪茄minuto,一支大概就要将近300块钱,你认为孙友德或是上尧村的村民们像是会买这种雪茄的人吗?”
刘警官听完伊芙的分析,双眸微沉,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
如果这真的是一起谋杀案,那性质就太恶劣了!毕竟,这一炸,炸死的可是十一人。
只是意外都惊动了上面,要真是蓄意谋杀……
想想刘全的那个案子刚结束都还没半个月,又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刘警官就感觉到头一阵阵发疼。
更难的是——
“单凭这一截烟蒂,要怎么查?”
爆炸后,加工厂外的监控器也被震坏了,村子外的马路上也没有监控,再加上加工厂又是位于比较偏僻的村尾,平常都没什么村民会过去,排查起来很困难。
伊芙视线落在那两截烟蒂上,“烟嘴上的dna经过爆炸的热浪冲击已经没办法用了,唯一能起到作用的就只有上面的牙印。虽然很困难,但还是请你先排查一下孙友德身边的人,看有没有仇杀的可能。还有就是这两天有没有什么生面孔进出过村子也需要你派人去问问村子里的村民。”
事关重大,刘警官知道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名幸存者现在在哪家医院?”伊芙顿了顿,突然问道。
刘警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爆炸案中的幸存者。”
“哦,哦!”刘警官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昨天救护车到了后就把他送到市人名医院去了,你是要去问话吗?早上我们的人去过医院,他人还没醒,你去了估计你也是白去。那边照顾他的护士有我的电话,我知会过她人醒了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再通知你吧。”
伊芙微微皱眉,又问:“那场爆炸这么严重,其他人都死了,他为什么会没事?”
“说起来他还真是命大,他当时也和其他人一样被炸得飞出了屋顶,不过他运气好,越过屋顶飞到了前院的泥地上,当第一批救援人员到达时他正在院子里徘徊,整个人都震傻了。”
“他人不是没醒吗?你怎么知道的?”伊芙觉得有些奇怪。
一般重度脑震荡的人都会有短暂的意识丧失,同时伴有各种生理反射迟钝或消失等表现。若是在那个时候问话,那人是不可能说得这么清楚的。
刘警官理所当然地说道:“爆炸发生的时候附近有民工刚好在不远处干活,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就看到好几个人从屋顶里飞出来了,就那人运气最好,掉到了空地上。哦对了,报警的也是那几个人。”
这么巧?
伊芙垂眸凝思,“那几个民工现在还在村子里吗?”
刘警官愣了愣,“这我就不清楚了,昨天问过话后我就没管他们了,毕竟当时都认为是意外……你怀疑是他们干的?”
“不好说。”
“这,应该不会吧?我看他们都不像是抽的起这么贵的雪茄的人啊。”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伊芙一手放在桌子上,指尖轻轻敲着,“村尾的那块空地都是孙友德的,他从事的的非法的烟火制造,平常一定会很谨慎不轻易让陌生人靠近加工厂,这从厂房外面的监控器就能看出来了。
可是爆炸当天,那几个民工却说看到了有人从屋顶被炸飞出来,还看到那个幸存者摔到了空地上捡回一条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刘警官怔怔地看着她,“哪里奇怪了?”他当时也有些疑惑,但看了看他们指的那个地方,不远,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
伊芙笑了笑,“你只是从爆炸现场看过去而没有反过来看吧?”
“……嗯。”
“你还记得爆炸现场前面的一排松树吗?那些树应该是孙友德为了掩人耳目而种的,种植的位置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从加工厂这边能看到外面,一目了然,可要想从外面看清里面,就没办法了。所以,那几个人应该是在说谎,他们是不可能在工地那边看到有人从屋顶被炸飞出来的。”
刘警官张了张嘴,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