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汶怀了身孕的消息,比李家这一连串的糟心事更早一步递到了官家案上,也递进了宋后,以及俞太子妃、朝中关注此事的诸多人的耳朵里。
官家捏着写着脉案的那张细棉纸看了一会儿,将纸片扣到案上,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
宋后又痛骂了一阵子妖女、小娼\妇,出了恶气,总算开始盘算起这件事的好处和坏处。
太子还没有一子半女,这小妖女这一胎若能生个儿子……宋后想的眼睛一亮,若能生个儿子,太子这位置那就是固若金汤了,皇家人丁单薄,上几代屡次差点子嗣不继,这子嗣最最要紧!这个儿子一定得平平安安生下来!到时候去母留子就是了,俞氏气量太小,这孩子不能放在她身边教养,那就抱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宋后想的眉梢飞舞,这孙子要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那就是佳儿之后又有佳孙!
想办法把那个小妖女接进宫吧。
俞太子妃面白如纸,从听到这个消息,她就象被定住了一般端坐在炕上,连眼神都呆呆直直一动不动。
她心里的痛和恨浓烈到让她想撕碎这个世间,怎么能是她?她怎么能怀了太子的孩子?
从看到她骚狐狸一般勾引太子那一眼起,她就发过狠,她绝不让她如愿,她绝不允可她进到太子的后宫!谁都可以,就是她不行!她厌恶她!
她毁了名声,她嫁了人,她是个弃妇,她无德无行……她竟然怀上了太子的孩子!
“去!杀了她!把她杀了!”俞太子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轻飘飘没有半分份量。
她怀了太子的孩子,皇家一向子嗣艰难……她早就应该杀了她!
从知道华盛递了那个折子起,熊三太太那颗心就开始七上八下,没有片刻安宁。
华盛是二爷的人,一定是二爷让他上的这个折子,二爷要捅破这事,确实,这个时候捅出这样的事,于太子是雪上加霜,至于李家……听说李家兄妹三人压根没把这个庶妹当成自家人,就是自家人又怎么样?为了家族百家大计,有谁、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自己太急躁了,也不知道那位李二姑娘跟谁说了假孕的事没有,若是说了……唉,平白给别人送了把柄,得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事李二姑娘到底跟谁说过没有……
没等熊三太太打听出什么头绪,李思汶怀了身孕的消息就传了进来。
熊三太太更加惶惑不安,这事是巧了?不可能!二爷早有此打算?自己是多事了?还是二爷正好借上自己那个方子?抑或是……李家二姑娘真怀上了?
熊三太太再怎么惶惑,也不敢让人再去打听了,这位二爷的手段她亲身经历领教过,赫赫扬扬的林相府败落在他手上,翁婆死在他手上,只怕二皇子也是死在他手上的……这样满手血淋淋的人,不过到浙东避了几年,就重又站回朝堂,眼看又要权倾一时,碰上他,不能碰,只能避,远远的避开……
瑞宁公主正试着件云纹窄袖长袄,听了内侍的禀报,眉梢挑起,嗤笑出声,“怀了孕?这可真是巧!竟有这样的胆子……”瑞宁公主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越来越凝重,阿爹还在,还康康健健的坐在龙椅上,他们就有这样的胆子,就敢做出这样的事!
“听说韩六娘子最爱珊瑚?”出了好一会儿神,瑞宁公主突兀的问了一句,心腹女使青叶忙答道:“是,听说最爱珊瑚饰物,喜欢金石碑拓,爱围猎,擅马球。”
“你走一趟,把阿娘的库房开开,好好挑几串珊瑚珠子出来,要最好的,还有,我记得阿娘有一块譬珀,一起找出来。”
“殿下,也许李二姑娘真有了身孕。”瑞宁公主另一个心腹女使翠蔓一边给瑞宁公主束着腰带,一边低低道。
瑞宁公主鄙夷的轻笑一声,“那个女人,还在别人家媳妇时就跟太子勾搭成奸,成了弃妇却不回李家,不就是为了跟太子勾搭,这样的贱\人,你说她最想的是什么?是进到太子后宫!真要是怀了孕,会等到现在?只怕月信晚一天,她就敢嚷嚷的满京城都知道,说她怀了孕让太子接她进宫!”
“都说刚怀上时最易滑胎,等胎儿坐稳了再说也是常理。”翠蔓束好腰带,又多提醒了一句。
瑞宁公主对着面前的大铜镜旋了下身子,“等胎儿坐稳了?哈!那个蠢货要是有这样的心智耐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华盛这弹劾,倒是成全她了,要不然,最多一年半载,太子也就玩腻了,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去迎祥殿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去吩咐一声,端木家大姐儿到了赶紧报给我。”
翠蔓答应一声,出去吩咐下去,往后面迎祥殿查看去了。
今天要在迎祥殿给公主未来的婆婆、韩家当家主母简夫人等人接风,虽说用的是宋后的名义,可从宫里到宫外,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场接风宴是在官家的默许下,由瑞宁公主来主持的。
重新搬回来的端木二爷府上,接到了两份来自宫中的邀请,一份是给李思浅的,另一位邀请者不是惯常的内侍,而是一位举止打扮都极其得体的中年嬷嬷,是奉了瑞宁公主的口谕,专程来邀请玉姐儿的。
这位嬷嬷径直见了玉姐儿就走了,李思浅并没有见到。
听婆子细细禀报完,李思浅脸上神情没变,眼神却沉郁了。
从前几天的封诰到华盛那份折子,再到今天这两份邀请,李思浅越想心越不安宁,这背后一定有原因、有图谋,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李思浅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封诰的事应该是一个误会,华盛的折子是朝堂的大事,虽说牵出李思汶,可这事明明白白是针对太子的;今天这两份邀请……瑞宁公主当初倾心于莲生,就是现在,那份情也不见得就能斩断拨除,因为这份情,她看自己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依瑞宁公主那份骄纵,下两份邀请给自己添堵很正常。
好象都很正常,可她这心里,为什么总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