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杀的既有妖魔也有凡人,道是凡人已被妖魔气所染,须得送入轮回。
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西王母似在与妖魔抢夺寻觅一物,祭出的法宝伤及无辜,将好几个凡人的魂魄打得灰飞烟灭。彼时有一个孩童仓皇逃窜,被他趁乱救走。那时他龙丹尚在,识神侵入孩童的识海,便可探知孩童的身世。那是一个苦命的寻常孩童,只不过怀中藏有一枚古怪的龙蛋。
再往后,他就记不清了。他仿佛拿过龙蛋看了一看,再回到仙界,没多久就被西王母抓走。
西王母问他那孩童的下落,他是真不知晓。至于龙蛋的事,因西王母无礼,他也只字未提。
如今回想,从那之后,他偶尔会失神,本以为是因受刑或醉酒,却是宵行的识神操控所致么?
“难怪蛊雕会把我认作宵行,凤皇平白无故纳我入宫。原来,那时的龙蛋是转生的宵行……”
白语冰恍然大悟,喃喃自语。宵行探究地看着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嘴角扯了一记。
“你我也算是有缘,你把手放在这心牢的壁垒上,心牢自破,我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白语冰依言行事,手要触及无形的壁垒,倏地一顿,想起一件要紧事:
“你一出来,我就没了神智,是不是?”
宵行眼底闪过一丝戾色,微一切齿,笑道:“难道你要做一个窝囊废,被一条小黑龙缠尾?”
白语冰听得弯眉一轩,仔仔细细地端量宵行:“我有一事不解,之前你能自如操控我的识神,为何此时却要我打破心牢?之前这牢中是有一条巨龙不假。如今巨龙不见了,只剩了你。你就是那条巨龙,这么想是没什么毛病。可是我再仔细一想呢,心牢里,关的好像不止一个东西罢?”
宵行冷哼一声,白语冰继续道:“我记得,此地本还有一株树,你究竟是谁还未可知。”
“无知小子,我就是宵行。你再拖延下去,只怕你的屁股不保,小命也难保!”
“那也没奈何,谁让我生得招蜂引蝶,承受了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风流倜傥。哎,天妒英才就是如此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是宵行。我屁股开花,小命不保,也无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到此处,白语冰又来了气:“妈妈的,我说我怎么昏了头向凤皇求婚!我告诉你,听好了,我顶讨厌旁人左右我的神智。我是龙丹尽废不假,但要靠你来保住我的屁股,那才叫窝囊废。”
宵行便也不再客气,冷冷地道:“我好意救你,你这小龙却不识好歹。你沦落至此,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这心牢关不住我,我早晚会出去,毕竟,我的元神早已转生。你么,自求多福!”
利齿切入后颈,一股剧痛唤醒白语冰。他睁开双眸,扭头看时,黑龙依旧缠在他的鳞躯上。
内有心魔,外有恶龙,这都是什么破事。他长吸一口气,对黑龙道:“你太大了,明白么?”
黑龙似有片时凝滞,他又低声道:“你变小一些,就可——和你爷爷我成你娘的事。”说着话,他轻轻一摇被卷住的银尾。黑龙识得这邀欢之态,愣头愣脑,当真缩得和他一般身量。
白语冰忍耐至此,咆哮一声,翻身掀开黑龙,连滚带爬,便往望舒草所在的池边蹿。
这会他已想明白,黑龙出现在此山,定与望舒草有关,问望舒草道:“怎么化解他的魔气?”
望舒草颇有觉悟:“摘我一片叶子,放入殿下口内,便可镇住魔气。”
一龙一草这么一说话的工夫,黑龙已发觉自己受了戏弄,摇身变得比方才还要壮了许多。
白语冰化出人形,摘得叶子在手,待黑龙扑来,抓住龙鬃一跃而上。
左手握住了犄角,右手把叶子送入它口中,他卯足力气在它头顶一踩,不许它将叶子吐出。
黑龙疯狂甩动犄角,白语冰终于力竭,直被甩至悬崖外,伸手抓岩石,却差了寸余。
“……”化血鲮晶木见势不好,终于长出一片荆棘,勾住岩石,用无刺的枝条尖儿卷他上来。
这一番折腾,白语冰衣衫早已撕破,肩臂和后颈血流不止。
不仅如此,他瘫卧在地,一身陈旧的鞭痕,也渐渐破裂,撕出嫣红的鲜血。
他慢慢地缩成一团,强忍痛,却忍不住叫出声,索性乱骂道:“你爷爷的,痛死你爷爷了。”
这些鞭痕,乃是二百年前,他受刑时,西王母的打龙鞭所赐。
本是七日发作一回,发作时血如泉涌,若无灵药救治,是死是活全看天。
来了神界之后,许是百鸟宫的羽族给他服用些灵丹妙药,已有多日不曾发作。
此时不知怎的又发作起来,最初还能骂几句,后来他只能满地乱滚。余光瞥那黑龙,所幸黑龙已消停,趴伏在地也化出人形,墨玉冠歪斜,脸颊被长发遮没,指节似还微微一动。
白语冰只怕这黑龙缓过劲还要作怪,待适应了鞭伤发作的痛楚,摘了望舒草的一枚果实,又胡乱从池内捞了些淤泥,抹在流血的各处。最终拾起桃花符节和孔雀翎,念动咒诀打开界门,便回了百鸟宫。“白小主,”桃花宫的飞奴见他一身泥污,不由得大惊失色,“怎弄得一身泥来?”
“摔了一跤。”他有气无力,也不愿多言,自回房擦身。
望舒草称那黑龙为殿下,料想是个尊贵人物。凤皇又是一只好面子的鸟,明知他入百鸟宫是一场闹剧,也不肯退婚放他回仙界。他若把受辱的事宣扬出去,那就更是自取其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