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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听江成福这般说,东淑只得安慰道:“也可能是因为父亲才回京不久,这些人不敢轻信,等过一阵儿老太太更好了些再去见不迟。”
  江老先生这才稍微安心,又念叨:“只盼侯爷遇难成祥,化险为夷,早日归来最好了。”
  出阁的前夜,东淑又是彻夜不眠。
  她放下其他的杂念,专心致志地开始想跟李衾的曾经,心绪时而甘甜,时而又微伤。
  又忍不住想到跟他的往后,只觉着脸红心跳,越发心乱了。
  今夜萧府的人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虽然明令不许大办,但因是新帝特准了的,故而除了宴请宾客外,其他一应步骤从不马虎。
  过了子时,甘棠进来道:“奇怪,咱们三爷还没回来。”
  东淑正才有些犯困,闻言定睛道:“可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甘棠道:“还能在哪儿呢?听太太那里说,之前派了人去问,说是在吏部,多半是吏部的事情太忙了,不过……只要赶上明儿出门子就行了,毕竟是要背着姑娘上轿的。”
  东淑听了这句,不由又是一笑,这笑里却是滋味难明。
  甘棠又道:“姑娘趁着这时侯赶紧睡一会儿,寅时的时候就得起来呢,满打满算只能睡半个多时辰了。”
  于是勉勉强强地倒在榻上,强令自己不去多想,才总算小憩了片刻。
  次日一早天不亮就起身,更衣洗漱打扮,东淑不想让那些喜娘们给自己摆布,就只让甘棠跟府内的嬷嬷们帮手,淡扫蛾眉,轻点朱唇,因她天生丽质,这般随意一打扮,再加上凤冠霞帔,就已经是明艳照人了。
  赵呈旌跟明值两个小家伙也是天不亮就爬起来看热闹,此刻围在东淑身边儿,赵呈旌握着那霞帔上的珍珠坠饰,啧啧道:“好看极了!跟姑姑一样的。”
  东淑抿嘴一笑,给丫鬟扶到里间等候吉时,她又叫甘棠去打听萧宪回来没有。
  甘棠一去尚未回还,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先到了。
  那时东淑端坐在榻上,听着外头时不时的脚步声以及丫鬟们低低说笑声响,她是嫁过一次的了,此刻人在红色的盖头底下,简直如同一梦,不知自己如今身是江雪,亦或者是真真的萧东淑。
  就在恍惚之中,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东淑以为是甘棠回来了,便道:“打听的如何了?三爷可回来了吗?”
  那人不答,东淑微微抬眸,忽然间整个人窒息。
  红盖头摇曳的流苏坠子下,是一双男式的云头皂靴,像是穿了很久,丝麻的表面已经磨损的有些泛白了。
  东淑见是男式的靴子,本以为是萧宪突然到了,直到看见那靴子上沾着的泥尘以及发白的边缘,——萧宪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
  她有瞬间的愣怔,心里极快寻思,又想到李衾,可李衾也绝不可能,府内的其他男子……下人?
  谁敢如此大胆。
  正在发呆,就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道:“姐姐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连等我回来都不行吗?”
  东淑心头巨颤!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抓紧幅裙,才要把盖头掀起来看个明白,这来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红帕子仿佛是一朵冉冉的轻云飘起,从眼前升高,又袅袅的降落,柔滑细腻的丝缎如同波浪又像是云涛,从两人的眼前起伏而过。
  东淑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给风撩乱,几缕凌乱的流海胡乱在额前或戳或垂,两道浓眉斜飞入鬓,底下是一双生气勃勃却含着不悦的黑色眸子,他紧紧地盯着东淑,像是渴盼太久,又像是带着几分委屈跟伤感。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青色棉布长衫,劲瘦的腰间系着宽宽的革带,纵然是满身的风尘仆仆,却遮不住本质的澄澈明锐,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通透锋利剑体,就算蒙尘,亦是清凉如许,可以杀人。
  猝不及防的照面,东淑差点站起身来,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他没死!
  李持酒却望着她笑了,他看了看手中揪着的红盖头,突然笑道:“这次是我给你揭下来的。”口吻里倒像是有些许的沾沾自喜。
  东淑的心一阵狂跳,她不知道李持酒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时候回京的,又怎会跑到这里来……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一定不是正大光明来的,不然,萧府绝不可能让他进来此处。
  “你……”东淑想喝问他,却又说不出来,终于只道:“不要胡闹。”
  李持酒上前一步,身上的袍子几乎碰到东淑的幅裙了:“你知不知道,这就像是我梦里的情形。”
  东淑几乎下意识地要将身后倾:“你干什么?”
  李持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声道:“我想娶你,从很早就想过的,比李衾更早上多少年……”他说着,语气里多了一点类似回忆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说话间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向东淑脸上。
  东淑给他这番话弄糊涂了,又见他的手探过来,忙抬手打开:“镇远侯,你、你……不要犯浑。”
  隔着窗户,她听见似乎有女子说笑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随时都会走进来。
  东淑的心弦紧紧地绷住,只能压低声音极快地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趁着没有人发现,你赶紧走吧!”
  李持酒痴痴地看着东淑:“我不走,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他突然出手如电地探臂勾住东淑的脖颈,低头向着她的唇上吻了过来。
  “你……”东淑低呼了声,慌忙躲避,头上所戴的冠带上的珍珠跟各色花饰一阵乱颤,发出簌簌的响动。
  第89章
  东淑知道李持酒性子恶劣, 急忙闪避, 仓促中抬手打向他身上。
  李持酒给她捶了两下,一点儿也不觉着疼,反而更加喜欢。
  他握住东淑的手, 竟道:“姐姐别用力, 我不疼,只别伤着你的手。”
  东淑的脸腾地红了:“镇远侯!”待要大怒起来, 这个人又是没脸没皮的,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何况叫嚷出来招了外头的人来, 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当下只得压下恼恨之情, 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要乱来, 不然我、我就真生气了。”
  她本来是给逼得没有办法了,又想不出别的威胁的话来, 就勉强先说了这句,并没有指望李持酒就受这种听着就“轻飘飘”的威胁。
  毕竟以李持酒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羁性情,又怎会在意她生气不生气的。
  谁知东淑说完之后, 李持酒目光闪烁, 终于道:“你别恼,我没想就冒犯你, 只是我见了你心里高兴的受不了了……”
  东淑很意外,呆看了他片刻忙道:“那你先松手。”
  李持酒却有点不愿放开她的手,但虽不愿,到底也没有违抗,就慢慢松开了。
  东淑忙把手垂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持酒道:“萧府今天忙的很, 人来人往的,查的不怎么严密,我见人不注意就从角门进来的。”
  东淑听他老老实实的回答,心中更是诧异,便道:“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李持酒道:“昨儿晚上回的。”
  东淑道:“之前听说你出了事……怎么又跑回来了呢?”
  李持酒道:“我只是带兵去追狄人罢了,他们传的不像样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回北关的路上,得到消息说我娘病了,我就回来了。”
  东淑正色教训道:“既然你是为了孝道回来的,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若是闹出事来,又要波及侯府了?太太的情形不大好,你不认真守着她,却又干这种没规矩的事!”
  李持酒听她训斥自己,竟一句句认真听着,听她说完后才嘀咕:“谁叫你这么快就要嫁给李衾呢。”
  “住口,”东淑皱眉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不是江雪,你既然猜到我是谁,就该知道……我本是李家的人。”
  听了这句,李持酒眼神一变,即刻反驳:“不!你不是!”
  此刻外头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到了门口,东淑来不及跟李持酒辩解,就道:“你快走!不能让人瞧见你在这里。”
  李持酒直直地看着她,道:“你是怕给人看见了,你嫁不成李尚书了吗?”
  东淑留心听着外头的声响,心弦绷紧非常,闻言脑中一乱,脱口呵斥道:“不管我嫁不嫁不得成,我都是李衾的夫人。”
  她说了这句心头又是一紧,生怕对李持酒而言这句适得其反。
  李持酒的脸上透出明显的难过之色,只管看着她,眼中竟似是有很复杂的万语千言。
  东淑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却毫无办法,只得推他道:“听见了没有,你还不走,是要逼死我吗?”
  李持酒听到这句,脸色一变:“我当然不会。”
  东淑顺势又道:“那就走!别叫人看见你在这里!”
  这会儿门外有声音传来,像是甘棠的声音,东淑瞪向门口,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果然门口人影一晃,是甘棠带了两个小丫头进来,身后还有两个嬷嬷。
  东淑几乎晕过去,然而定神再看,却见眼前已经没了李持酒的影子,她呆了呆,忙转头四看,屋内也并无他的身影。
  他竟在瞬间消失无踪。
  此刻甘棠也看了过来,顿时惊呼了声:“姑娘……”
  东淑脸色煞白,不知她发现了什么。
  甘棠却跑过来道:“你怎么把红盖头揭下来了?”
  东淑一愣,随着她目光低头,却见那块给李持酒扯下的红帕子正放在她的膝上……
  甘棠忙拿了起来,抖开要给东淑盖上。
  东淑心神不宁,抬手制止了她:“三爷到底回来了没有?”
  甘棠道:“才太太那边派了人来说,三爷在部里一时给件事情绊住了,已经叫人去催了。”
  东淑道:“可问了是什么事?”
  甘棠摇头。
  东淑捏着那块红盖头,心里突突地跳,竟是不安。
  别人不知道,东淑是清楚的,以萧宪的性子,今儿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是得在东淑身边的。
  如今居然说是给事情绊住,东淑本能地觉着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此刻那些嬷嬷们上前打量东淑的妆容衣着,幸而之前李持酒过来并未尽情胡闹,还过得去。
  嬷嬷们给东淑略微整理了一番,又说了几句吉利话,东淑便先将她们打发出去。
  她惦记着萧宪,只是她今儿偏又是个不能四处走动的人,便避开人对甘棠吩咐道:“你出去找之前三爷派来跟着我的那两个人,叫他们去打听。”
  甘棠略一迟疑:“姑娘,兴许三爷真有事……不用过于担心。”
  “你去就是了。”东淑不等她说完便催道。
  甘棠去后,东淑看着眼前的红盖头,正有些发愣,就听见身侧有人道:“姐姐是在担心萧大人啊?”
  东淑一惊,可又像是意料之中,早知道李持酒不会这么轻易就走。
  她转头,果然见李持酒从拨步床的旁边探出头来,似怕她恼,还特意露出讨好般的笑。
  东淑看着他的笑脸,又扫了眼门口:“你为什么叫我姐姐?”
  李持酒大胆走出来,道:“你不是比我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