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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便拦住了他,询问发生了何事。起初明值还不肯说,李持酒道:“你是怕丢丑吗?若真的怕,那你就不该灰溜溜的逃回来。逃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乃至无数次,你要一直当缩头乌龟?”
  明值满心委屈,听了这几句更是眼中带泪,却不敢回嘴。
  李持酒打发了副将带了士兵去巡逻,自己跳下马,抬起明值的脸看了会儿,又拉拉他的手脚,确信他身上没有伤,才又道:“怎么不说话?”
  明值才说道:“他们是好几个人……我、我又不能跟他们动手。”
  李持酒道:“原来是对方人多,那你一定是因为这个怕了他们所以逃了。”
  明值摇头道:“老师也偏袒他们,我怕跟他们动手后,老师、会为难姐姐。”
  李持酒这才扬眉:“可是你这个鼻青脸肿的德性,给你姐姐看见了岂不更担心?”
  “姐姐不在家里。”明值脱口说了这句,又嗫嚅说道:“侯爷,我该走了。”
  李持酒拦住他:“你跑什么,难道我也会打你?我当然知道你姐姐不在家,她忙着在萧府交际呢……真想不到,她竟有这本事。”
  明值听他碎碎念,便抬头看向他。
  李持酒对上小孩的目光,道:“你这么瞪着我干什么?不服?你连一些小孩子都打不过,还敢这么瞪我?”
  明值又低下了头,抬脚踢地上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
  李持酒在他的头顶上轻轻一摩:“臭小子,离了侯府也变得别扭起来,不像是先前那么乖了。”说话间李持酒左右看了看,这里距离侯府虽不远,但带回去显然不妥,且也不想去萧宪的别院。
  他想了想,便唤了薛文礼来:“你们两个立刻去学堂,把事儿打听清楚,谁经手的,给我带了来。”
  明值一愣之下忙拦阻:“侯爷,不要去。”
  “为什么?”
  明值犹豫了会儿才说:“会、会得罪人的。”
  李持酒嗤之以鼻,对薛文礼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祸头,就一概带来。”
  薛文礼问:“可要带去兵马司?”
  “这是私事,去那里干什么,带去金谷园吧,距离这儿倒也不远。”
  于是薛文礼跟宋起建便直奔学堂,一问,就知道是伍老先生经手的,小学生里是抚宁伯家里的孩子跟李家的孩子牵头,立刻都揪了来。
  东淑面对李持酒的时候常常感慨是“秀才遇到兵”,如今对于这位老夫子来说,显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本来自恃身份年纪,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谁知这些蛮横武夫却也正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分说扯着就走。
  抚宁伯府跟李府本也有人跟着,只是家奴如何能够比得过士兵?只能败退四散,无法阻挡。
  伍老夫子更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给带到了风尘之地,起初他极为愤慨,觉着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当即痛斥镇远侯荒唐,又冷笑道:“早听说镇远侯行事惊世骇俗,现在又要怎么对待老朽?难不成还要对我动手吗?”
  他其实也仗着自己一把年纪了,别人自然未必敢动他,毕竟一根手指头只怕就将他戳倒不起了,哪里禁得住别的。
  李持酒含笑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本侯也向来敬重老先生,诲人不倦,真是辛苦,所以有意犒劳罢了。”
  “犒劳?”伍老先生不解。
  李持酒一拍手,几个浓妆艳抹的妖娆歌姬便飘了过来,镇远侯道:“这位老先生整天给一帮孩子围着实在辛劳极了,又很少来这种地方享福,今儿机会难得,你们好好的拿出点儿看家本领,给他老人家活络活络……筋骨血气。”
  老夫子惊道:“干什么?”却给那些女子撮着到了屋里。
  就算是他年事已高,已经“行将就木”了,到底是男人,本性天生,又哪里禁得住这些风尘女子的手段,不由得丑态百出。
  最后给带出来的时候,双腿都软了,那先前斥责李持酒的“骨气”也早荡然无存,只红着老脸颤巍巍的。
  两个小学生也不知道怎么样,只看到老师突然软了下来,不知受了什么酷刑,两个人各自惊异害怕,不敢吱声。
  “之前大义凛然的,还以为你是多正经的君子呢,还不是原形毕露。”李持酒打量他一眼,非常鄙夷。
  伍老先生满脸通红,无言可对。
  李持酒哼道:“既然是师长,就该有个老师的样子,谁知竟丝毫不像样。你以为江明值背后没有人,就能给人随意拿捏欺负是吗?”
  “不不不敢,”伍老先生红着老脸,含羞带辱道:“之前是老朽一时糊涂,不明真相,才错怪了小公子的,以后再不敢了。”
  李持酒不屑一顾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夫子老师的,只从你这品行上看来,学问必然也是一般的。”
  说着淡淡冷笑了声,又去打量那两个小孩子,他对明值道:“他们两个起头欺负你,现在他们两个在这里,你上去打他们!”
  那两个孩子闻言瑟瑟发抖,几乎要哭了。
  明值道:“侯爷、我……我不想打他们。”
  李持酒道:“为什么不想?这叫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现在不报仇,他们更小看你,你狠狠的揍他们一顿,以后他们才怕你。”
  明值犹豫了片刻,道:“侯爷,我并不想他们怕我。”
  李持酒皱眉:“什么话?”
  明值说道:“我不想当坏人,而且现在侯爷把他们抓来了,他们自然害怕,我这时侯打他们,岂不是狐假虎威了吗?也不算我的本事。”
  李持酒听了不由大笑:“你这小子,还挺有骨气的,只不过他们先前也没跟你讲义气,他们不是也叫了很多人来打你的吗?他们既然可以仗着人多势众,你为什么不能同样?”
  明值看他一眼,鼓足勇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不懂规矩,不等于我也要去同流合污。”
  李持酒敛了笑,回头看向伍老先生道:“老夫子听见了?你一把年纪的人,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事!你有什么脸还当人家的老师!”
  伍老先生满脸羞愧,无地自容。
  抚宁伯府跟李府的小孩子看着明值,也都有些愧疚之色。
  明值将事情经过说完了后,东淑良久没有开口。
  她没想到,原来李持酒在这件事里,不仅仅是个无事生非的角色而已。
  这个人的行事的确总在她意料之中,可是……明明这是一件好事,是他为了明值出头,可偏偏要弄的这么不伦不类,竟把老师跟小学生都带到青楼去,可以想象,明儿一定又是满城风雨。
  真是叫人想感激他都感激不上来。
  回到别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萧宪下了马儿,亲自过来扶了东淑下车,甘棠陪着明值,大家一块儿进了府内。
  东淑叫甘棠去拿了些伤药来,给明值把伤处小心处理了一下,上了药。
  明值很有眼色,见萧宪一直都在座,只是少言寡语的,他便对东淑道:“姐姐别担心,这些早都不疼了,睡一觉就好了呢。”
  东淑便道:“你饿不饿?今儿我带了糕点回来,吃两块再睡。”
  明值答应,于是便叫甘棠陪着先回房去了。
  等众人去了,萧宪才说道:“你可受惊了吗?”
  东淑道:“萧……大哥放心,并没有呢。”
  萧宪道:“这个镇远侯太放浪形骸了,实在不成,我要跟李衾说说,让他想法儿再把这个人调出京城去。”
  东淑听了这句,便试探着问道:“大哥这么说,总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萧宪方才出神的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东淑早跟他说过要出京的,方才跟李持酒照面后,萧宪见他果然胆大妄为,又想起此事,才冒出这句话。
  萧宪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你,这个人……太跋扈了,迟早会闹出更大的事情。”
  东淑想起方才明值跟自己说过的,心底里,李持酒那张脸忽然又冒了出来。
  “倒是不必这样,”东淑望着萧宪道:“他虽然是个棘手的人,可到底也是个身负才能,所以李大人才会破格调他回来,他才回京又何必节外生枝呢。倒是我,本来就跟京城格格不入的,是该走的。”
  萧宪听了后面这句,心里十分的难受,他定睛看着东淑道:“你真的要走?”
  “当然了,早已经跟大哥说过了的。”
  萧宪不能再跟她对视,垂眸道:“若我、舍不得呢?”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太亲密了。
  虽然叫他一声“大哥”,但毕竟不是亲兄妹,东淑微怔之下道:“萧大人,能跟你相见相识,已经是难得缘分了,府内众人对我都好,尤其是老太太跟太太,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比我更清楚。”
  萧宪扭头看向门外,烛光幽幽地照出去,一片苍凉。
  他能体谅东淑执意要走的原因,尤其是经过今日的事。
  她又没有家世显赫的娘家撑腰,之前还有镇远侯好歹护着,如今跟镇远侯和离后,当然是“举步维艰”。
  所以宁肯远远的离开京城吧。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萧宪沉默了片刻,终于又道。
  “法子?”东淑好奇地看着他。
  萧宪深深呼吸,转头又看向她:“是,我有一个法子,你不必离开,我也能名正言顺的护着你。”
  东淑微微歪头,不明所以。
  萧宪思忖着,终于下定决心般道:“不如……不如我认你做我的、我的妹妹,你说怎么样?”
  第55章
  萧宪这是要认她做干妹妹。
  东淑大为意外, 愕然地看着萧宪。
  萧宪目光清明, 自然不是玩笑, 他继续说道:“你若是萧家的人,自然无人敢再欺辱于你了。你说……我这法子如何?”
  两个人彼此相看, 终于东淑道:“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吗?”
  萧宪点头, 他实在是绞尽脑汁, 才终于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如今总算说了出口,便带着希冀看向东淑。
  屋内寂静非常, 连桌上的烛光都停止了摇曳。
  片刻, 东淑道:“萧大哥是为了我着想, 才想到这法子的,我自然是很感激的。”
  萧宪的心一跳, 似乎预感到什么。
  果然, 东淑摇了摇头:但是……”
  萧宪的心头一凉:“你不愿意?”
  “这其实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我、”东淑道:“我只是不想再寄人篱下似的了。”
  之前在侯府的日子,总是不踏实的, 每天都有朝不保夕, 如在梦中的感觉。
  虽然说萧宪跟李持酒不同,萧府也跟侯府不同, 但是毕竟不是真的, 萧宪跟萧府的人对她再好,她也知道自己是谁,不该得到那些“好”。
  毕竟萧宪之所以想到这个法子, 只因为这张脸跟“萧东淑”相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