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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淑心一跳,差点变了脸色,可李持酒并没有说下去,东淑问:“侯爷怀疑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李持酒道:“那个燕窝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东淑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吗?那……是怎么样?”
  李持酒道:“是王姨娘做的。”
  “什么?”东淑一时没忍住,惊疑地看着镇远侯。
  “你好像很吃惊,你没想到是她对吗?”
  东淑的唇动了动,终于道:“我、我自然是没想到。”
  李持酒道:“太太叫人把她关了起来,正要找人牙子发卖了。”
  东淑听了这句,双眼睁大:“卖了她?”
  李持酒道:“你也觉着不能卖?这跟我想的一样,她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只卖了却便宜了她,很该打死了了事。”
  “侯爷!”东淑忍无可忍,汗毛倒竖。
  两人说这些的时候,连缩在车门边的甘棠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听到要打死王姨娘,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李持酒看着东淑:“怎么?”
  东淑握了握拳:“她再卑贱,到底也是一条人命,何必如此行事凶残。何况……王姨娘虽然喜欢争宠,但她并非穷凶极恶的人,下毒这种事,我不信她能做出来,就如同我不信是太太做的一样。”
  “你言之凿凿,把人的性子跟行事都能说的这样准,那么,你难道知道是谁动手吗?”
  东淑垂眸道:“这个我却不敢乱猜,可是侯爷该知道的才是。”
  下颌突然一疼,是镇远侯伸手捏住了。
  李持酒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看,你不是不敢乱猜,你是早知道了吧。”
  不等东淑回答,李持酒已经看到她的眼神在瞬间闪了闪,李持酒道:“我早就觉着有些古怪,你早得了那燕窝,怎么偏那天晚上才熬了,怎么赶巧就在我回去之后才要吃,而且还是正烫手味道重的。”
  东淑虽然竭力镇定,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她。
  “别跟我扯谎,”李持酒的脸上浮出一丝微冷的笑,他盯着东淑,缓缓地:“你说,这会儿我若是问你的丫头,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东淑咬了咬牙。
  “侯爷这会儿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对上李持酒的眼神,东淑道:“再怎么样,那燕窝给下了毒,是不争的事实。”
  “你果然一早就知道对不对?”李持酒道:“你知道的,你只是故意在我回府之后,叫我察觉。”
  东淑当然可以否认。但是她心里清楚,李持酒既然已经问到这个地步,他自然是心里有数了。
  而且纵然她否认,逼得他再去审问甘棠,所有蛛丝马迹也终究会浮出水面。
  的确,她早就知道那燕窝里被动了手脚,但是她并没有声张。
  在甘棠想要立刻熬了吃的时候她阻止了,因为要等李持酒回府之后叫他自个儿发现,只有这样,镇远侯才会跟苏夫人去吵,苏夫人因而自然更加迁怒于她,她也可以顺势“逼不得已”的答应。
  这一切都有利于两人的和离。
  既然已经说破了,东淑索性道:“我知道一切都瞒不过侯爷,那么您总该也能查到吧,真正下手的不会是王姨娘。”
  “事到如今,你是在为她说话?”
  东淑道:“侯爷,她好歹也伺候过你几年,没什么大功劳,可也没有什么过错,何必这么翻脸无情呢?”
  “翻脸无情?”李持酒忽然大笑,又把甘棠吓了一跳,“你跟我说翻脸无情?叫本侯看来,你却是最翻脸无情的一个!”
  他说到这里,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捏的东淑的下颌隐隐作痛。
  东淑蹙眉转头,试图摆脱他的手。
  李持酒却并不放,且倾身上前,徐徐道:“其实我不在意这个,你要是想要离开侯府,想要和离,甚至要改嫁他人……都成的。”
  东淑不由又看向他:这又是什么话?
  “但是你知道什么是最奇怪的?”李持酒的眉峰也皱蹙起来:“以江雪的性子,是绝不会想要离开侯府的。她就算是病入膏肓死在了侯府,也只会想葬入镇远侯府的宗庙。”
  东淑听了这句话,心中像是万丈波涛,她既觉着李持酒说的有理,又觉着他说的残忍之极:“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她的脾性,她跟了我,一辈子就只能是我的人。”
  东淑无端想起那夜他所说的那些堪称深情的话,可是此刻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称呼“她”。
  多奇怪,就仿佛她不是江雪本尊。
  沉默片刻后东淑道:“侯爷,我跟你说过人都是会变的。”
  “不可能。”镇远侯淡淡驳回,断然道:“我不相信一个人前后会变的……判若两人。”
  东淑心头一窒:“那或许是侯爷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吧。子非鱼,焉知鱼之苦乐。”
  李持酒这才变了眼神。
  正在此刻,外头有人道:“姐姐!”
  另一个声音冷峭道:“镇远侯。”
  东淑听到那一声“姐姐”,心先踏实一半,又听见后面这个声音,总算松了口气。
  来者竟是萧宪。
  李持酒松开了东淑,转身要退出去,又回头看向她:“我相信我的直觉,别叫我发现……”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发现什么?这个人简直疯魔了。
  东淑无言以对。
  镇远侯话未说完跳了下地,在外头似乎在跟萧宪说话,而马车略略一沉,却是明值从车门口进来了。
  明值扑到东淑怀中,又给她紧紧地抱住:“怎么样?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忽然发现明值的脸上的确有两块伤,嘴角微肿,额头上似乎也有点淤青,看着有点狼狈。
  东淑捧着小孩儿的脸,惊怒道:“是镇远侯吗?”
  “不不,不是侯爷,”明值忙否认:“姐姐,你别生气,其实、其实不关侯爷的事,他是为了我好。”
  “什么?”东淑愣怔,“他把你带到这种地方,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明值说道:“侯爷……是为了替我出气的。”
  才说了这句,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动从车外头传来。
  东淑侧目,下意识地掀起帘子看出去,却正看到萧宪跟李持酒面对面站着,萧大人右手的衣袖飞扬,显然是刚刚在镇远侯的脸上来了一下。
  第54章
  东淑眼睁睁看到这一幕, 先是震惊, 继而紧张。
  李持酒向来是个混不吝的人物, 之前面对李衾的时候,虽然李大人对他是知遇之恩, 他却还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不羁言行呢。
  如今萧宪打了他, 却不知他是什么反应。
  却见李持酒的脸给打的稍微往旁边侧了侧, 又慢慢转过来对着萧宪。
  他竟没吱声。
  萧宪却道:“你不要太放肆,别以为是李衾调你回来的,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让你这样不顾体统, 不管法纪, 任意胡作非为。——你还敢笑?”
  “不不,萧大人别误会, 我不是笑您, ”李持酒解释说道:“只是萧大人的意思,是我仗着是李大人调我回来才‘狐假虎威’的,其实不是这样儿的, 李大人自然满心想我规矩, 只是他也管不了我罢了。”
  萧宪冷笑道:“好啊,他都管不了你, 那就是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了?”
  这会儿李持酒也看见了东淑在车内正望着此处。
  他看看东淑, 又看向萧宪,脸上的笑不知为什么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古怪,不像是讥诮, 也不是不屑,反而带些许纯粹的喜欢似的。
  李持酒竟说道:“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不过……萧大人的话,我自然是得听的。”
  萧宪眉头一蹙。
  萧大人却也不是很信这话,只当李持酒是随口应付罢了,便冷笑道:“你不用跟我油嘴滑舌的,横竖你不是我的人,我自然也不管你,只是你别得寸进尺,先前你拦她的马车,我尚且没得空找你,你竟变本加厉,更加惹出这些事!你自然知道她如今住在我的别院里,便是我照看着的人,不是你侯府的人了!以后你要再敢为难她或者怎么样,我可不像是李衾那样爱才!”
  李持酒顿了顿,仍旧很好脾气般的回答:“萧大人说的我都知道了。”
  他的态度居然异常的顺从,毫无顶嘴不恭之意。
  不仅是车内的东淑觉着诧异,连萧宪都有些意外。
  萧宪又多看了李持酒几眼,脸上愠色总算收了几分,又道:“学堂的那老先生,还有抚宁伯府的那孩子,李府的那个,不许再为难他们。”
  “知道,其实事儿已经结了,立刻放他们走。”李持酒满口答应。
  萧宪盯着李持酒看了片刻,也不知道这个人心里到底想什么,但该说的都说了,也懒得再跟他多言。
  于是只道:“今儿你应的话最好别忘了。”
  等萧宪上了马,陪着车驾远去后,原地又只剩下了李持酒一人。
  镇远侯目送萧宪的身影跟那辆马车消失在街头,良久,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慢慢抬头。
  头顶是一轮半圆的月,月色皎洁,漫天清辉。
  他身处的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但此时此刻,居然仍有一种孑然而立,无人可知的孤独之感。
  马车往萧宪别院而去。
  车中,明值便将今日的事发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东淑。
  正如东淑之前猜测的,本来镇远侯就是才进京的,没什么根基靠山,那些小学生们却都是京城内贵宦世家的子弟,又看江明值生得瘦弱年纪又小,不免有些欺生。
  其中又有抚宁伯府的孩子,因为先前抚宁伯夫人给东淑面斥,记恨在心,她自然没有好话,那小孩子听大人议论起来,便也把些偏见厌恶等存在心里,时不时地就找明值的晦气。
  本来明值就难以融入这学堂里,只是忍着罢了,后来给其他孩子们针对欺负,明值担心东淑为难,就一直退让,且只字不提。
  谁知到东淑跟镇远侯和离后,这些孩子们就变本加厉起来,起初因为镇远侯“名声在外”的缘故,他们还有些忌惮,不敢动手,只是偶尔骂几句,推挤刁难罢了,如今不必担心镇远侯如何,自然乐得放开了手脚。
  这天,明值给几个人围着打了一顿,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又想到东淑不在府里,倒是可以回去躲一躲。
  于是就带了小厮往回走,谁知路上偏遇到了镇远侯李持酒。
  李持酒正带人巡城,远远地看着眼熟,走近了时候,才发现明值脸上青肿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