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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淑执意不肯。
  可偏这乡里人最是心实,知道之前若不是东淑救了自己,只怕还纠缠不清脱不了身呢,她见东淑不肯下车,便一瘸一拐的回到屋里,自己倒了一碗水送了出来:“姑娘,你真是救命的菩萨,本该留你吃饭的,家里又没有好东西,你就喝口水润润喉咙吧。”
  盛情难却,东淑只好接了过来。
  却见这碗有人的手掌之长,沉甸甸的,东淑低头稍稍啜了口,又端着碗打量,见不是时下的陶瓷形制,倒是有些古朴之气。
  东淑随口问道:“婆婆,这碗是哪里得的?”
  老婆婆道:“这个?姑娘问这个做什么……用了太久我也忘了,不过还有好几个呢。”
  东淑举着打量,笑道:“看着倒是好玩儿。”
  老婆婆道:“还有个罐子,盘子,都在屋里堆着,你要不要看看?”
  东淑本是随意的一句,没想到老婆婆这么说,忙道:“婆婆不用了!您的脚崴了,还是好好回屋休息,上点儿药油吧。”
  老婆婆笑道:“不打紧,我每天也摔个几次,习惯了,疼一阵子就好了。”
  东淑听了这话皱眉,又见那老婆婆的屋子甚是简陋,她的衣着又是粗布打着补丁,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看手中的碗,忽然灵机一动,便笑道:“婆婆,这碗我倒是喜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它卖给我?”
  老婆婆一怔:“你要这碗?”
  东淑点点头,问道:“你、你多少钱卖?”
  老婆婆呆看她一会儿,才笑着摆手道:“姑娘,别说这话,你喜欢就拿去便是了……说什么钱不钱的,今日是你救了我的命呢。况且这些东西不值钱的,之前还打碎了一个,要不是家里实在穷,又见它结实顶用,早就扔了换新的了。这要还跟你拿钱,我成了什么人了?”
  东淑不是真心要买这碗的,而是看着老人家可怜,所以故意找这个由头想接济她罢了,谁知她这样实在。
  明值在旁听到这里,眼珠一转便道:“老婆婆,我姐姐从来是不肯白要人东西的,你不是说还有什么罐子盘子?你不如都拿来,钱我们照旧给,你得了钱好歹也可以买新的啊。”
  如此劝了几回,老人家终于又找了个罐子,一个盘子,看着的确像是一套的,东淑也瞧不出什么来,却仍是装作高兴的样子:“我很喜欢。甘棠拿钱。”
  甘棠早看出她是故意的要“散财”,便凑过来问:“要给多少?”
  东淑道:“你不是有个五两的碎银吗?”
  “五两、还叫碎银子?”甘棠倒吸一口冷气:“姑娘,这么大手大脚,咱们又不是那萧家李家……”
  东淑催促道:“快点儿给,我累了。对了,把那半只烧鹅也留下来。”
  甘棠嘟囔道:“哎呀,现如今我也后悔没跟萧大人多要些,照这么挥霍下去,一千两也不够花啊。”
  话虽如此,却仍是乖乖地拉了那老婆婆到旁边,把银子塞到她手里。
  那老婆婆张手见这么大块银子,吓呆了:“这是干什么?”
  甘棠道:“老人家,您别惊,实话说,我们少奶奶不是看中了东西,而是见您一把年纪怪不容易的,故意做点好事呢。您也只管拿着,不要推让。”
  送了银子上了车,一行人才沿着大路去了。身后那老婆婆涕泪交加地追着走了两步,终于跪在地上,遥遥地磕了个头,毕竟有了这笔银子,老人家尽可以不必奔波,安享晚年了。
  车上,甘棠看着旁边那几样东西,除了碗外,罐子跟盘子都留着残灰,可见是没怎么样。
  甘棠喃喃道:“这就是五两银子……”她叹口气:“本想着这次能再赚些钱,没想到没得逞不说,反而白赔了这么些。”
  东淑笑道:“惜老怜贫,是本分应当的,也是为自己积阴骘呢。”
  甘棠无精打采的低下头去。
  正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明值坐在外头车辕上,便道:“姐姐,前面来了一大堆人,不知干什么的。”
  东淑撩起帘子往前看了眼,因不能探头出去,到底看不真切,便没有留意。
  耳畔听到那马蹄声如雷,疾驰而来,震得地面都有些颤动,他们的车驾见那些人来势凶猛,只好暂避锋芒,慢慢地往旁边的路上靠。
  此刻那些人已经疾驰而来,有几匹马风驰电掣般飞奔过去,带起的劲风竟生生地把车窗给吹的开了半扇。
  东淑听着那激烈的马蹄声,中间夹杂着一些亢奋的呼叫声响,白日纵马高呼,倒像是有些李持酒的狂放做派,多半是京城内哪家纨绔子弟又在外头寻欢作乐。
  等这行人逐渐过去,这边儿马车才又慢慢地往中间而来,谁知耳畔的马蹄声却又复响了起来,竟像是去而复返。
  果不其然,有几匹马飞奔回来,拦着马车很不客气地问道:“车内的人是谁!”
  随车的侍从便道:“你们又是什么人,竟敢拦路,这里是镇远侯府的车驾!”
  那拦路的人道:“这么说,车内的就是镇远侯的夫人了?在岁寒庵静修的那位?”
  东淑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些不祥之感。
  只听外间的明值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们到底是何人?”
  那人哈哈一笑,竟打了个唿哨,又有几匹马飞奔回来,说笑声中有个声音响起:“当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江少奶奶吗?真是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里遇到了,倒是让孤见一见真容啊。”
  东淑听这人语气醉醺醺的,像是喝了酒,话又说的轻浮,心中大怒。
  可突然听见他以“孤”自称,却又震惊:天底下能这般自称的,只有本朝的皇太子了。
  外间来人,的确是本朝的太子杨盤,今日因跟一些亲信之人,喝了些酒,便趁兴出来要去山中围猎,却正好遇到了东淑的车驾。
  周围的亲信听太子这般说,便也随着笑道:“正是,听闻镇远侯的夫人生得绝色无双,如今太子在前,何不见过?”
  东淑越发皱了眉,这是在野外,她好歹也是公侯内眷,堂堂太子竟公然口出调戏之余,行事荒唐之极。
  东淑便道:“请殿下恕罪,妾身病中,不便相见,改日回京,再行向殿下请罪便是。”
  车夫闻言,便一抖缰绳要走。
  谁知杨盤手起鞭落,竟狠狠抽落在车夫身上,那人惨叫了声,跌倒在地。
  杨盤笑道:“连孤的话都敢违抗,胆子不小啊。”
  跟车的侍从们见状,有两人上前拦阻:“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就有太子的侍卫冲上前,竟是将两人拦下。
  侯府的人虽都是听命于李持酒,但对方毕竟是当朝太子,难道就公然动武起来?一刻犹豫,便失了先机。
  “镇远侯的人,果然是没什么规矩。”杨盤嗤之以鼻说了这句,打马上前,马鞭一抬想将车门推开。
  明值本坐在外头,见杨盤打伤了车夫,他吓的小脸色变。
  可见杨盤又要来骚扰东淑,明值竟张开双手拦在车门前。
  杨盤眼神一变,手腕抖动。
  明值吓得闭上双眼,却难得的不曾挪开。
  就在此刻,东淑道:“明值回来。”
  与此同时,一只手将车门向外推开。
  外间的太子杨盤看向车中,当看见东淑的那一刻,整个人竟僵在了马背上。
  他盯着车中的东淑,像是失了魂魄,直到旁边亲信提醒才回过神来。
  “像,果然像……实在太像了,”半晌,杨盤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淑,喃喃自语似的,“要不是知道萧东淑已经死了……简直要以为她……”
  东淑面若冰霜,微微垂首示意:“给殿下请安,殿下若无他事,妾身便先告退了。”
  杨盤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此刻路上的行人也还有,有一些正也往这边走来,逐渐靠近。
  杨盤阴沉不定地看了东淑半晌,终于往旁边退开。
  车夫行了礼,忍痛起身,重新上车赶路。
  直到车回了岁寒庵,想到方才半路跟太子狭路相逢,众人兀自心有余悸。
  东淑回想太子有些邪狞的眼神,心中一丝寒意久久不退。
  那车夫已经给人扶着进内疗伤去了,东淑叫去请大夫给他好好看看,又把买的那些荤腥之物也都赏赐了跟随的人,只叫他们在庵堂外头吃,别在里头。
  回到了后院斋房,东淑先拉着明值问:“可给那人吓到了吗?”
  明值摇头:“姐姐放心,我没有。”
  东淑想到当时那危急情形,太子显然是喝多了,眼睛都是红的,虽然明值是个孩子,可也难保那人凶性发作竟会如何。
  她把明值抱入怀中:“以后不许这样冒险了。”
  甘棠在旁道:“怎么、怎么太子殿下那样……”说到这里,却不敢接口说下去。
  东淑回想跟太子的照面,冷笑道:“有这种储君也是国之耻辱。”
  甘棠道:“听说景王殿下不错,怎么他不是太子呢?”
  东淑眉头淡锁:“太子是嫡长子,而且他很善于讨皇后欢心。”
  甘棠“哦”了声,又奇道:“少奶奶怎么知道?”
  东淑一怔,她刚才只是气愤之下无意识的回答,现在认真想想,却又不记得更多了,便道:“兴许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吧。”
  下午时候,东淑在榻上小憩,屋内燃着熏香,虽然不如那天萧宪所用的香料名贵,却也算是极好的了。
  沉香有宁神功效,先前所受的惊恐也终于一寸寸散去。
  她不知不觉睡了很久,直到听见一声怪异的响动。
  东淑睁开双眼,却意外的看到一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赫然正是太子杨盤!
  见东淑醒来,杨盤立刻笑道:“别出声,你要不想那孩子有事儿,就给孤乖乖的忍着。”
  她的双眼还有些惺忪朦胧,却更惹人遐思,因为睡得极好,脸颊轻粉,衣襟半开,杨盤盯着看了会儿,生生咽了口唾沫。
  东淑的反应却有些异乎寻常的安静,她定了定神,确信自己并非在噩梦之中:“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杨盤在她脸上抚过:“当然知道,孤正是要做……自个儿梦寐以求想做的事儿。”
  他的手冰凉而有汗,贴在脸上,黏腻的像是一条毒蛇在爬行。
  东淑忍着不适道:“我今日才跟太子见面,太子为何这么说。”
  杨盤闻言眼神微变,终于笑道:“你我虽是今日才见,你这张脸我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可惜啊给镇远侯抢到这样的宝贝……不过镇远侯也未必把你放在心上,你乖乖的从了孤,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甚至对于镇远侯也大有裨益呢。”
  东淑不由笑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让我卖身求荣,还要让侯爷凭着这个,平步青云不成?”
  杨盤道:“这有什么不可?”他说着,掌心沿着往下滑去。
  东淑后悔自己没有在枕头下留一把刀,若要反抗,自己这点子力气,在对方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殿下……”东淑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不是两情相悦才更得趣么?”
  杨盤手势一停,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你说什么?”